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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二爷不料茭娘会这样问出来,抬头看向茭娘,茭娘的一双眼闪闪发亮,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柳二爷笑了:“那舅舅问你,你会去做坏事吗?”
茭娘摇头,柳二爷又问:“那舅舅再问你,若有一天,有人对你说,只要你狠下心,不认爹娘,就可以有无边的荣华富贵,你会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舅舅,我不会。”茭娘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会才看向柳二爷,一双眼还是那样发亮:“舅舅,人这辈子,总是能遇到许多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不该做的就不能做。如果为了荣华富贵,不认爹娘,丢弃自己的本心,舅舅,就算再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那样又有什么意思?”
柳氏已经走到堂屋外,正打算进屋劝说茭娘,就听到茭娘说话,柳氏不由停下脚步仔细听起来。
柳二爷有些惊讶地看向外甥女,茭娘的眼那样纯净。茭娘见柳二爷瞧着自己,侧头看着柳二爷:“舅舅,难道我说的,不对?”
柳二爷收起思绪:“不,茭娘,你说的对。”茭娘面上的笑容还来不及绽开,柳二爷又继续道:“茭娘,你也要记住,我们不去做坏事,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明白做坏事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茭娘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柳二爷,柳二爷轻轻地拍下茭娘的手:“这些话,你这个年龄按说也不会太明白的。”
“舅舅小瞧人!”茭娘有些嗔怪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双手放在膝上,一副眼巴巴地样子望着柳二爷:“舅舅快告诉我。”
“人在这世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茭娘,舅舅要先让你记住的,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茭娘频频点头,接着又问:“可是,遇到了坏人,难道我们就要忍着,让坏人这样逍遥?”
柳二爷伸手拍一下茭娘的脑袋:“你啊,就是性子急,还记得我方才说的吗?有些事,你爹爹是可以做的。再说,你大伯现在,只怕又惹上麻烦了。”
茭娘还在等着柳二爷往下说,柳二爷已经停住不说了,茭娘伸手拉住柳二爷的袖子撒娇。柳氏擦掉眼角的泪笑着走进:“茭娘,你舅舅不愿意说,你就别问了,横竖你舅舅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柳二爷已经对柳氏笑了:“茭娘的性子很好,虽说她是女儿家,可这心里有主意,不怕事,以后才会过的好。”
柳氏见茭娘面色现出几分喜悦,点一下女儿的脑门嗔怪:“瞧瞧,这会儿就又高兴了,可别像方才,又耍小孩子脾气。”
茭娘连连点头,柳二爷也笑了,柳氏忍不住又看向外面,但愿丈夫能早些回来,到时吴大伯就有得好看了。
吴大伯回到家后,躲了两日,见那些盗贼没有来寻。吴大伯以为这事风声已经过去了,壮着胆子出门,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这样在街上逛了两三天,并没有半点风声,吴大伯越发心里安定,以为这些盗贼远远逃走。也是,这会儿风声紧,这些人都是久在江湖混的,定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想了之后,吴大伯真巴不得这些盗贼在外面遇到什么祸事,全都死光才好。吴大伯既然这么一想,就更欢喜,打了酒,又上熟切店切了猪肝肘子,拎了纸包打算回家烫了酒,好好地喝一杯,免得这些日子白担惊受怕了。
吴大伯哼着小调走进巷子,刚走到自家门口就觉得不对,身子僵硬了,有什么东西,冰冷地,抵在他的腰间。
吴大伯都不敢转身,耳边已经响起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吴大哥,你倒逍遥,也快活。可晓得我们兄弟,过的是什么日子?”
吴大伯的脖子梗着,连转都不敢转一下,生怕一不小心,那匕首就捅进来。
“明儿三更时候,准备好两百银子,我们来拿,拿走了就走,若没有银子。吴大哥,你当初写给我们的东西,可还在呢。”吴大伯没看到来人,但双腿已经颤抖了,带着哭腔说:“我,我,我家这样穷,要有两百银子,还会做这样事?”
“你没银子,你女婿有啊。你女儿,不是嫁了陈老爷为妾,他们家,别说两百两,拿个两万两出来,也不过是玩似的。”
吴大伯听着这人的话,差点就跪下了:“我,我女儿才嫁过去几天,又不当家。”
但身后没有再传来说话的声音,吴大伯感觉到那匕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腰间,瘫软在地上。
吴大伯母在里头听到吴大伯瘫软在地的声音,打开大门见自己男人坐在地上,地上还掉了酒瓶和纸包,那眉一下就皱的死紧:“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打什么酒菜来?打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把酒菜都扔在地上,真是不会过日子。”
吴大伯母说着,上前把酒菜都捡起来,抬头见吴大伯还瘫坐在地上,吴大伯母上前拉一把吴大伯:“跌了一跤就站起来,怎么这么窝囊?”
吴大伯被吴大伯母拉进院子,吴大伯母回身关了门,见吴大伯又站在院子里发呆。吴大伯母上前劈手打了他一下:“你在这呆站着做什么?”
吴大伯转头过来,吴大伯母见他面色苍白,双眼呆滞,吓的伸手摸他额头一下:“你是不是在外头撞了邪,真的中邪了?”
吴大伯垂头丧气:“是啊,我是真的中邪了。我们家,可还有两百两银子?”吴大伯母啊了一声,就又打吴大伯一下:“你胡说,这么多银子,咱们家可哪里去寻?”
“那怎么办?我们的命,就送在这里了。”吴大伯的喃喃自语把吴大伯母吓住了,还想问问大门就被推开,吴大伯母见自己儿子进来,急忙叫他:“快,快去请个医来,你爹这会儿,只怕真中了邪了。”
那儿子也不晓得青红皂白,点头就要往外走,吴大伯已经叫住他:“不要去。”说完吴大伯就瞧向自己媳妇:“你,你赶紧的,去陈家,见素儿,要她筹两百两银子给我,不然我这条命,就完了。”
吴大伯母惊讶地看着吴大伯,那儿子更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吴大伯母的嘴张了又张,不晓得该说什么。
那儿子已经道:“爹,你也是晓得妹妹嫁去是做妾的,而且还不晓得是第几房妾,受宠不受宠,你开口就是两百两,你当妹妹这么志强?”
“是她的命要紧,还是我的命要紧?”吴大伯骂自己儿子,吴大伯母在旁边尖声叫起来:“我晓得了,你只怕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小,这会儿人家要和你了结,讹你这笔银子。我嫁了你二十多年,吃糠咽菜的,怎么到老来,还不得安宁。”
吴大伯母哭着就要上前来打吴大伯,吴大伯躲避着妻子的责打:“你也要知道了事情……哎呀,你别打了。”
两夫妻在这吵的热闹,邻居们早就听到,有人进门来劝架,问那儿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问吴大伯吴大伯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吴大伯母又在那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还是有人哎呀了一声:“不如把他们家二婶子请来,他们是自家人,就好问了。”这话一说出,就有人飞奔着去请柳氏。
柳氏正在给丈夫做衣衫,算着时候,丈夫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柳氏想着丈夫回来时候自己的欢喜,唇边的笑容也越发甜了。
门早被人拍的山响,陈婆子嘟囔了一句上前开门,问了两句就走进屋里和柳氏说了缘由。听说是自己大伯子和嫂子闹起来,还闹的不可开交。柳氏虽敢疑惑,还是交代了陈婆子一声,就要往吴大伯家去。
茭娘在楼上已经听到,从楼上跑下来:“娘,别去,谁知道是不是圈套。”
柳氏指指那报信的:“这是你大伯家隔壁的王小哥,你小时候也见过他的,怎么这会儿就说是圈套了?”
王小哥已经对茭娘拱手:“茭娘妹妹也许多年没见了。”茭娘还了一礼,也不好意思拉着柳氏再说,柳氏又说两句也就带着迎儿跟王小哥走了。
茭娘见自己娘离开,在院中坐下,口中嘀咕一句:“到底为什么要吵?”
陈婆子嗨了一声:“我瞧啊,准没有好事。”茭娘嗯了一声,正打算回自己房里,刚站起身就见开着的后门那里,运河上有艘船划过来,那船头站着一个人,似乎十分眼熟。
茭娘用手擦下眼睛,又擦一下,那艘船已经停在茭娘家后门口,茭娘按下砰砰乱跳的心,打开后门看向船上。
茭娘的父亲吴能正打算走上台阶,见女儿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不敢上前的样子,对茭娘微笑:“怎么,这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记得爹了?”
果真是自己爹,茭娘想绽开笑容,接着又觉得委屈,吴能已经走上台阶,走到后门口,茭娘拉住父亲的袖子:“爹,您不在,我们被欺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