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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一句话不曾多说,也不曾长吁短叹,徒显矫情。
提着徐庆的尸身便出了库房,穿过西廊直抵正殿之前,脚步声早将余下几名执役弟子惊出屋来,先前几人自然是见着平日高高在上的几位执事灰溜溜的离去,尤其是鲁阳,模样更是凄惨,如今回廊上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血迹,皆是历历在目,几人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能够猜到,故不敢造次。
此时见着张潜提着徐庆慢慢走来,已不知死活,一个个脸色更是难。
这驱虎吞狼之计,几人都有参与,此刻自然心虚。
张潜见几人神色变化,心中便有底细,却也不想在此事之上多做纠缠,将徐庆的尸体往地上一扔,而后目光平静扫过众人,没有半分情绪夹杂其中,说道:“我曾说过,你们不与我为难,我也不害你等性命,可这徐庆偏偏不听,我不知道是不懂人言还是心存侥幸,我不愿多去猜测,只是履行诺言。”
几人此时不敢应答,战战兢兢,只敢将头低着。
如此一来目光自然落在徐庆身上,只见他口鼻之中鲜血混着一种白色的浑浊物正在往外流淌,肤色青黑一片,显然生机已绝,此情此景更是令人心生恐怖,大气难喘,几个胆小之辈甚至忍不住泪往外涌,反抗自然不敢,却也没有开口求饶的勇气,只是悔恨不已,当初怎么鬼迷心窍跟这么一尊凶神做对。
“我们几人有没有人参与这事,我自然清楚,却不想做这无聊纠缠,你等好自为之便是。”
张潜撇下一句话,便不在停留,拂袖而去。
回到日常起居之处,取出一粒培元丹服下,便开始静坐调息,慢慢恢复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元精,气海开辟之后,便似有源头活水一般,元精蕴生并不似初窥门径之时那般艰难,而且张潜肉身气血充盈,比寻常修行者又更具优势、若换了旁人,似他这般耗尽元精,必然元气大伤,神形困乏,浑浑噩噩,三五日内都难以缓过劲来,更休提冥想调息,要想恢复实力,至少需要半月功夫温养,与他一比简直太过脆弱。
那一枚培元丹入腹之后,短短几息间便被肠胃磨碎消化,其中所蕴药性便随气血送至全身。
自然要经过巨阙穴,这培元丹粗制滥造,药性十分驳杂,而且异常的浑厚,没有两三日功夫,休想将其全部炼化,融入气血之中。而其中所含杂质,又须身体慢慢排除,这般又耗去六七日功夫,对五脏六腑损伤极大不说,还未必能够除尽,在身体中留下长久隐患,有些得不偿失,因此王枢当初都不愿服用。
而此时药气冲入张潜巨阙穴中,不过半刻钟时间,便将其中杂质炼化干净,只剩下一道纯净的药力,渐渐与心经气血融合,数息之间,便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角落,好似沐浴在温泉之中,而气海之中那一点近乎消沉的暖意,也渐渐萌生光辉,片刻之后,身上暖意消去,只余温和,气海之中元精已固。
又调息片刻,张潜渐渐从定境中脱离出来,仔细一盘算,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这培元丹药效确实不错,只是杂质略多。”张潜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纹路之中布满一层黑腻腻的污垢,闻起来也极为腥臭,却是那培元丹的中炼化出来的杂质,心头便已明了:“我若没没将道渊之术修炼倒灵肉境第三重,虽也能炼化药中残渣,只是排除却麻烦了许多,免不了在茅房间来回奔走。”
“如此倒无伤大雅,那我便可以闭关一段时间,心无旁骛,提升境界。”张潜心头暗想,也不耽误一刻时间,他急于渡过第二重心魔幻境,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这葵水灭火大阵尽数掌握,日后那几人再度寻衅上门,方有自保之力,虽然他也可以封闭宫门,不过这般做缩头乌龟,却不是长久之计,亦非他所愿。
当即取了三瓶培元丹,两葫芦猴儿酒,进入地宫之中。
而后一心沉浸在修炼之中,不再过问琐事,时光荏苒,半月弹指而过。
自当日踏入地宫之中,他便不曾离开过一步,每日静坐冥想,六十枚培元丹便似流水一般耗尽了,猴儿酒也是一滴不剩,余下的五瓣血骨花叶片也服食了一些,如今所剩不多。
此时气海之中暖意如火,刺的他那一块皮肤都隐隐发烫。
“我未想到道渊之术塑造炉鼎,也会使气海变得更加坚韧,开辟起来如此困难,不过自有好处,使得我体内元精比同境界之人精纯了数倍不止,眼下气海虽然只有一寸大小,但其中蕴藏元精,比心魔丛生境二重修士亦不逊色。”张潜这半月来,消耗庞大,远远超过他的预计,如今才堪堪触碰到二重门槛,却是因为气海壁垒太过坚硬的缘故,似铜墙铁壁一般,元精怎么冲撞也不见松动,反而将元精挤压的逾渐稠密。
这般结果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不过以长远来,好处终究大于弊端。
修行之路如筑万丈高楼,根基愈是坚实,将来道路自然更加平坦、长远。
然而虽是艰难,张潜凭借不日不夜之苦功,如今修为也是水到渠成,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迈过。
他如今一门心思修炼,只求提升境界,对外界之事一概不曾过问。
那日鲁阳在葵水灭火大阵之下受了重伤,不过却未伤及根本,几日修养下来,外伤虽未痊愈,不过实力却恢复了七七八八,想起当日之事,愈发觉得羞辱难忍,而且张潜又是借外力胜他,心头也极为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自是痛苦不堪。其实他心头也是有所顾虑,否则实力恢复之后自该上门寻仇。
“那张潜单论实力绝非我对手,可依仗地利我也将他无可奈何,这般贸然杀进西廊肯定会重蹈当日覆辙,而且徐钊那几人没胆,也不敢帮我,此法行不通,行不通,无异于自取其辱啊,可我还是不甘心啊!”
这般瞻前顾后,思来想去,未得一万全之策,鲁阳内心饱受折磨,神形憔悴。
几日下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了,头发也凌乱不堪,油腻腻的缠在一起,这日他正在房中咬牙咒骂,如今这已成他每日必做之事,一日不发泄心中便不得安宁,突然听到前院有人叩门,这才住嘴,将心中愤怒掩饰过去,唤那弟子进来,却是管理焰狱峰外库的程良宇,便问道:“你找我何事?”
“我是来给执事送今年的生活物资的。”程良宇回答道,而后朝门外唤了一声。便见几名执役弟子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却是道袍、鞋袜、拂尘、香烛一类的东西,鲁阳自然无心过问,让程良宇将这些东西送到库房中去,一个人回了房,却是心头还未放下张潜羞辱他时那番场景,继续怄气去了。
心头焦灼不堪,又听见外面搬运东西时发出的动静,心中怒意难耐,变欲寻衅发泄,刚一起身却是心生灵光,脸上不禁喜意浮动,将那程良宇叫了过来,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要给西廊送东西?”
程良宇听他这般一问,心里咯噔一声,便知麻烦上身。
西廊之事它虽然不怎么清楚,可他在外门弟子之中名望极高,对此也是有所耳闻,自然知道曾经那个被他亲手安排在五谷堂的新来弟子如今已是一飞冲天,还与几大执事结仇,一番冲突更是占了上风,当初听来也是惊骇至极,不敢相信,不过想到自己并未得罪过他,也就不再介意,只是茶余饭后做做谈资。
此时听鲁阳如此露骨一问,便知此人恐怕要借自己之手对付张潜了。
不过他却没有拒绝的余地,张潜飞的再高,两人之间交情不深,此时他做的再怎么仁至义尽,对方也不会念他半点好处,然而不卖鲁阳面子,那很可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此一来,他便知道如何选择了,而且他曾亲眼见过张潜,此人形象在他心中并不似传言那般,被妖魔化的厉害,因此忌惮之意并不强烈。
何况他心头还有几分嫉妒与艳羡,若是事成,自然有莫大好处。
“是有东西要送。”程良宇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那好,这事你且拖上一拖,我让你去时你才去。”鲁阳说道,神色之间浮现一抹阴寒。
程良宇的浑身不自在,心头也能猜个大概,也不敢多问,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鲁阳心头满意,也未为难他,等其离开之后,便去书房那厚厚的一堆古籍中翻找起来,最终从角落里好不容易找到,却是一份图纸,正是当初修建西廊樊笼时留下的,上面不仅有建筑结构,还有禁制阵法的布置明细,而他正好醉心此道,这图曾被他找来学习,此时又将它翻找了出来,仔细研究,却是另有打算。
“张潜啊张潜,你以为你躲在西廊之中我就奈何不得你了吗,我却要让此处成为你的坟墓!”
鲁阳脸上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着图纸上禁制最为复杂的一块,正是囚禁上古异兽的樊笼,眼光渐渐狠毒,似乎到了张潜被潮水一样的异兽撕咬,渐成碎肉,豁然改口:“不,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