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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沁凉,廊前宫灯幽幽闪烁,阶前盆栽上还沾有露水,夜色里花香四溢,为这华丽而寂寞的皇宫装点了几分颜色。
皇后一身正装的走着,心里怀揣着无数的疑惑和茫然。
夜晚风声寂静,白日里忙碌的宫人们也都换班,平时热闹的宫廷转瞬便安静下来,渗透了夜晚的风,寒凉刺骨。
御书房里灯光大亮,隐约听得见嘉和帝暴怒的低吼以及噼里啪啦杯子被摔碎的声音,伴随着茗太妃凄厉的尖叫和哭泣。
她站在原地,没再往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声音渐渐消弭,太医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然后又走出一个人,紫衣华艳,身影颀长,风流雅致。
她呼吸滞了滞,手指控制不住的弯曲握紧。
他步下了阶梯,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过来,皱了皱眉。
皇后咬了咬唇,还是走了过去。
容昭退后一步,“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苦笑,他已对她生疏冷淡至此了吗?看见他手中明黄色圣旨,她眸光闪了闪。
“临安公主的死,皇上已有判决了吗?”
“是。”
容昭声音冷淡而冷静,“微臣要去卢国公府宣旨,娘娘若是没其他吩咐,微臣便告退了…”
“你就这么厌恶我甚至对我避如蛇蝎猛兽吗?”
终究是不甘,皇后冲口而出。
花若隐隐担心,临近御书房,要是被皇上知晓,那么…
容昭神情依旧淡漠,“娘娘应该自称‘本宫’,后宫规矩,娘娘当以身作则,警示六宫。”
嘴角一抹涩然的凄楚,皇后眉眼陇上几分疲惫。
“罢,你也不用对我如此,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容昭眉眼不动,“娘娘但有所问,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终究受不了他如此不冷不热的公式化态度,皇后上前一步,低吼道:“你对燕宸是不是也这样毕恭毕敬不苟言笑?还是,这般疏离冷漠,只用在我一个人身上?容昭,你——”
话未说完,容昭悠的抬头,目光冷如雪。
皇后被他眼神一刺,脸色也变得雪白,凄凉的笑。
“果然,你还是没忘记她…”
容昭已经转身,这一次,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等等。”
皇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见他不为所动,道:“散布流言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容昭脚步一顿。
皇后神情更加哀戚,隐约不愤和嫉妒。
“我以为这世上除了燕宸公主,再无第二个女人能让你如此。没想到…”
容昭抬步继续往前走。
皇后一愣,急急道:“你那么关心她,难道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要陷她于不义?”
容昭不回头,脚步稳定而平缓。
“宫闱之事,皇上已经交由皇后娘娘处理,外臣不得干涉。不过微臣相信,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定会大公无私,还以真相。”
皇后踉跄的退后两步,泪水在眼眶闪烁。模糊中看见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忽然升起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她一把挣脱花若,大步追上前。
花若脸色一变,失声唤道:“娘娘——”
“秦鸢,她是不是叫秦鸢?”
皇后蹒跚的追了几步,眼看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顿时音忍不住内心的悲怆,低喊出声。
“娘娘!”
花若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恐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容昭脚步一滞,终于转过身来。
阶前宫灯还在隐约摇曳,斜斜洒落地面,拉出长长的两道影子。
他目光微微浮现几分异色。
“皇上…”
皇后浑身僵硬,慢慢回头,便看见嘉和帝站在门口,单手负立,眉眼笼罩着阴霾和抑郁。
她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然后身子一软,伏跪在地。
“臣妾…参见皇上。”
嘉和帝眼神冷漠如冰雪,刺在她背上,让她不寒而栗。
“时间不早了,穆襄侯赶紧去卢国公府吧,明日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语气散漫,丝毫没有因自己的妻子当着自己的面和旧情郎叙旧而有不悦或者愤怒,仿佛刚才那冷到至极的目光只是她的错觉。
容昭站在数十步之外,依旧波澜不惊不卑不亢。
“微臣遵旨。”
脚步声逐渐远去,皇后的心却越来越凉。
嘉和帝眯着眼睛,直到容昭消失,他才看向跪在地上的皇后,然后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妻子。
空气里有一种压抑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嘉和帝终于转身,临走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跪在一旁的花若,然后就往御书房而去。
皇后一愣,下意识唤了声:“皇上?”
嘉和帝脚步停下,“皇后还有事儿?”
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根本没让她起来。
皇后咬了咬唇,努力平复心中莫名的畏惧,道:“今日皇上让臣妾肃清宫闱谣言,现在臣妾已经查清楚了,是——”
“朕累了,改日再说。”
嘉和帝懒散的打断她的话,已经跨进了门口。阶前宫灯未熄,屋内灯火通明,显然,他没打算去自己的寝殿休息。
皇后怔怔的跪在原地。
“娘娘…”
花若颤巍巍的抬头,刚才皇上看她的那一眼,明显带着杀气。
皇后挺直了背,红唇紧抿,脸色比花若还白。
她没忘记,茗太妃还在书房里,至今没有走出来。
“花若。”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飘过的云烟,又像是忽然了悟了什么的绝望和悲凉,喃喃消失在这晚的夜风中。
“我醋了。”她手指颤抖着,眼眶里水雾弥漫。“我不该让你去卢国公府,不该插手这件事,不该将你搅进来,不该…”她骤然睁大眼睛,一把抓住花若的手,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红色。
“快走,去找容昭,他现在一定还没出宫,你快去找他,只有他能救你…”
“娘娘…”
花若的声音悠然顿住,脸上最后一点颜色尽数退去,眼神里浮现深浓的恐惧,只因耳边传来那浅浅低低的呻吟声,在这夜晚里无限蔓延,似锁链深钩般钩勒住人的心,一寸寸收紧流血。
……
嘉和帝走进书房,拨开厚厚的帷幔,里面休息室里茗太妃还伏在榻上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此刻没了平日里的端庄之态,身着单薄的衣衫,脱簪束发,一张艳丽的容颜也没有任何粉黛修饰妆点,却别有一番凄楚动人的美态。
嘉和帝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身为当年京城双姝之一,茗太妃自然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好的关系,眉梢眼角没有因岁月流逝而增添丝毫皱纹,反而举手投足更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魅力。
他想起那天在淑宁宫看见的叶轻歌。
清丽绝俗,美而不艳,静如止水,优雅端庄。
同样是美人,却是不一样的气质与风情。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么当年让父皇如此迷恋的江忆薇,是否也如叶轻歌那般让人见之惊艳难忘?
他目光隐约暗沉,又飘出淡淡讥嘲。
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拍拍她的肩,温声道:“临安不会白死的。朕已经下旨,剥夺卢国公爵位。卢怀泽玷辱胆大妄为玷辱临安,卢怀远背弃她并且给她下毒,朕也已经下旨赐死,卢府上下二百九十六口,尽数给临安陪葬。你身体不好,莫要如此伤怀。”
茗太妃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闻言却忽然扑到他怀里,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莹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就这么死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纵然再是心狠手辣之人,也无法释怀。
对于她已经超乎继母与继子之间亲昵程度的举动,嘉和帝显然已经非常习惯,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腰,语气更加温柔。
“放心,临安是朕的妹妹,朕会为她报仇的。”
他口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有无尽的幽暗和戾气。
卢国公府就这么折了,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形势如此,家丑不可外扬,眼下出了这种事,也只能降低最小的损失把这事儿给摘过去。
他心中恼恨,卢国公也是越老越糊涂,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生生坏了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那卢怀远倒是颇有才华,就这么给容莹抵罪,也是可惜了。
他看着怀中哭泣不止的女人,眼底露出深切的厌恶和不耐,脸色却是一派柔和。
“别哭坏了身子,皇妹的身后事还得你亲自操持。”
茗太妃哭得更伤心了,双手抱着他的腰,哭得梨花带楚楚动人。
“莹儿,我的莹儿…”
嘉和帝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隔着帷幔看向外面,目光里闪烁着精明和算计。
“别哭了…”
他用手绢温柔的给她擦拭泪水,“这么美的一张脸,都给哭花了…”
茗太妃抽泣着,闻言没好气道:“你这是嫌弃我丑了?”
丧女之痛加上内心隐藏的那些不安和惶恐齐齐爆发,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她哭着抱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是怎么诱哄我与你…现在看我年老色衰就厌恶烦腻了是吧?还是后宫那群小蹄子手段多,迷了你的心去?你们男人都一样,都是薄情寡恩的负心汉。”
被她如此辱骂,嘉和帝却也不见生气,反而好言好语的哄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临安去世,我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能如此揣测于我啊。”
茗太妃抽噎了两声,哭了这么久也累了,理智开始回归脑海。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的接过他刚才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凄苦道:“你父皇说走就走,扔下我一个人在宫里孤苦伶仃。现在连莹儿也…”她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落泪。
“你整日的被那些个莺莺燕燕缠着,哪里管我的死活…”
话未说完,他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唔…”
茗太妃睁大眼睛,伸手去推,身体却已经软了,很快就被他夺走了呼吸,发出暧昧不明的呻吟声。
夜色浓郁,风声寂静,那声音便格外撩人心炫。然听在门外跪着的主仆二人耳朵里,却仿佛是催命符一般,声声要命。
花若完全瘫软在了地上,满眼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皇后白着脸,嘴唇颤抖着,神情却没有丝毫意外和震惊,只露出一抹了悟的绝望和悲悯。
显然,这皇帝和继母*偷情之事,她是知情的。
自古以来皇宫就是这世上最龌龊的地方,没一处是干净的。便是贵族豪门之中,父女母子兄妹姐弟悖论之事也不在少数。野史上那些白纸黑字,可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心中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
深宫丑闻,这种事皇上怎会容许被他人知晓?今日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的让自己发现他和先帝妃嫔的奸情,不过就是借刀杀人。
借她之手,杀了花若。
只因花若是今日卢国公府夜变的目击证人,少年皇帝一番抱负之始被打乱,满腹怒气没出撒,花若便是最好的宣泄对象。
再则,花若死了,她少了一条臂膀,郭府在宫里便少了一双眼睛。
是了,今日下午圣旨下达后宫,若不是花若开导,以她的脾气,只怕会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哪里会安安分分的去查那所谓的流言?
他的目的本就是拿长宁侯府开刀,长宁侯府爆出的丑闻越多越好,他哪里会好心的去制止?所以下午那道圣旨,不过就是试探,也是诱饵,引蛇出洞的诱饵。
她若真的按他的吩咐去查了,便是与他的打算背道而驰,无论结果是什么,他动不得她,却能动她身旁人。
她若不去查,便是抗旨,他便刚好借机对郭府出手。
进退得意,一举两得。
然而今夜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痛失卢国公府,他如何不怒不恨?
而她派去卢国公府探视容莹的花若,便成为了他满腔愤恨抑郁的替罪羔羊。
*宫闱这种事若传出去,也是她这个皇后无能,未能管理好六宫,职责有失之过。若她要保花若,自己的后位就会动摇,更甚者郭府也会被连累。
所以,花若,只能死。
他够狠、够毒、也够绝。
她忽然想起刚才离宫的容昭,这些宫廷秘闻,容昭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猜测不到这位深沉的帝王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但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出宫,没有半点留恋。
他竟是…也容不下花若了么?
只因花若告之她那个叫鸢儿的女子吗?
他在乎那个女人已经到了不许任何人提及的地步了吗?
她跪在地上,浑身力气被抽离,泪水怔怔从眼眶落下。她猛然伸手捂住脸,悲戚的哭泣掩盖不住那灯光妖娆下的暧昧*之象。
花若已经从突如其来的震惊慢慢回过神来,她本是聪明人,自然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深沉的悲哀淡去,她无奈苦涩的一笑。
“娘娘,奴婢…”
“花若。”
皇后突然抓住她的手,“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会怎么样?”
花若目光睁大,声音都开始颤抖。
“娘娘…”
皇后神情慢慢陇上一层阴霾,然后站起来往书房而去。
花若大惊,“娘娘—”
皇后脚步不停,转眼就来到了御书房。
“娘娘留步…”
董朝恩伸手阻拦。
“走开!”
皇后眉眼一冷,厉声道。
董朝恩眼皮跳了跳,不卑不亢道:“皇上有吩咐,不许打扰,还请娘娘体谅,莫让老奴为难。”
皇后冷笑,“若本宫不体谅又如何?”
董朝恩皱眉,有些讶异于眼前这个女子少有的强横,斟酌了一番,又道:“皇后娘娘若执意如此,老奴也只有遵照皇上吩咐,请娘娘回宫了。”
他抬头,眼神平静。
“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放肆!”
皇后骤然低喝一声,冷眼看不知何时无声而来的黑衣人。
连暗卫都出动了。
她暗自心惊,面上神情却是凌厉非常。
“本宫乃一国之母,未曾有违后宫规矩和国家律法,没有皇上口谕圣旨,谁敢动本宫?”
她这一怒,刹那威风八面,竟震得那两个暗卫怔了怔。她转身就直接推开董朝恩,大步往里面走去。
董朝恩心里一沉,“娘娘——”
皇后已经走了进去,一把掀开厚重的帷幔,入目所见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暗香浮动,肢体交缠,*秽乱。
茗太妃衣衫半褪被嘉和帝压在身下,脸颊潮红媚眼如丝,哪里还有身为太妃的端庄?简直就是一个狐媚的妖精。见到她来,也毫不避讳,甚至叫得更放荡更*。
而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也丝毫没有被自己妻子抓到偷情的尴尬和羞恼,甚至当她是空气。对追上来的董朝恩道:“既然皇后想看,就让她看,你出去。”
董朝恩低着头,弯腰低声道:“是。”
说完他便躬身退了出去。
皇后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个才丧女如今就蛰伏在自己继子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眼角微微露几分讥诮。
然而她依旧稳定心神,冷静道:“臣妾奉皇上口谕彻查后宫谣言,已有结果,特来禀报,请皇上定夺。”
茗太妃迷离的眸子骤然划过冷光,攀着嘉和帝肩膀的双手忍不住用力,嘉和帝闷哼一声。
她立即回神,娇媚道:“煊儿,既然皇后有事,你还是听一听吧。省得让那些小人猖狂,不把皇后这后宫之母放在眼里,乱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喝~”
嘉和帝笑得一脸邪气,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魅惑道:“有你做榜样,后宫的规矩,早就乱了。”
茗太妃娇笑一声,眼角斜勾,挑衅的看向面色惨白的皇后。
“既然你说我乱了规矩,那就用宫规惩罚我啊…”
嘉和帝闷声而笑,暧昧道:“我怎么舍得?”
两人旁若无人的苟合*,皇后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给磨光了,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愤怒。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