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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璟带人在淳县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时,北边的代州治所代县,也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追述这场起义的前奏,则是李璟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掀起的蝴蝶翅膀。
原本只是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半点记载的代县暴动,因李璟在南边轰轰烈烈的攻取县城,而演变成一场几乎能够决定国家命运的缩影。
明崇祯四年七月二十五日,本是一个十分平常的日子,可是上天就在今日,叫上演了令后世史学家争论不休的绝大影响,正是这个偶然性大于必然性的事件,挽救了处在创业初期阶段的太祖帝璟。
宋贵三本是代州治下的一介手艺人,常年以替大户做木工为活,一年到头,除了税赋,倒也还能存下几个银子,日子也算过的红红火火,家住代淳两县交界,平日里暂居在城里务工,难道回一趟家。
按说呐,这人啊,就不能闲,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出问题,这不,还没到晌午,宋贵三就结束了一日的操劳,刚巧给大户做了一套桌椅,那大户还算实诚,不但全付了工钱,还额外给了几钱赏钱。
宋贵三得了银钱,又将身≦,上装钱的小布兜取了出来,眼见这些日子积攒了不少,下午又无事,这些日子眼见木匠活少了,就盘算着回家呆些日子,许久没见亲人,甚是想念。
如此,又往集市上挑肥捡廋的称了半斤猪肉,寻思着自家娘子一直想作身新衣裳,腆着脸,又进了布料铺子,费了不少口舌,却在旁人惊异的眼神中,取了二尺大红布,又叫店家寻些边边角角,直接包裹上出了门。
只等宋贵三踏着轻快的步脚,满怀憧憬走在回家的道上时,即将发生的这事,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怀,而这件事,触发的后续一系列变动,以致于多年之后,宋贵三回想起来,还沉默着只能叹息一声,不愿多说。
话说宋贵三上午做木匠工的地方在城北,而他家在城南二十余里的小山村里,若要回家,则势必经过代县县衙,往常这条道,宋贵三也走了不下数十遍,自然是熟悉异常,当今日他走在这条道上时,却瞧见一件让自家怒不可遏的事来。
由于朝廷为加剿饷,特命山西布政使司提前完税,以便充作军资,故今岁比往年早上一个月收税,古代完税,皆以粮吏指定一地,各村百姓皆挑各家粮食前来完税,其中猫腻手段自然不提。
宋贵三本就不时在城里务工,对象大多也是大家大族,毕竟小户人家,也出不起几个钱,正所谓大家大族走多了,听的也多,何况宋贵三与各房管事接触多了,自然也懂得其中道道,只是旁日事不关己,自然不提。
可是今日,正巧叫他瞧见乡里熟人正在完税,许久未见同乡,哪里还忍耐的住,直接靠了上去,“麻五,家里还好吧?”
那赶来完税的正是同乡,此刻见到乡里有名的手艺人冲自家招呼,赶紧歇了脚,将担着的麦子放下,又见他手里提着肉和布,咧着嘴笑道,“还成,还成,贵三哥提着这般多东西,这是准备回乡呢?”
宋贵三听到旁人羡慕,也有借机显摆之嫌,驻足闲聊起来,“是啊,我这许久不曾归家,今日得空,准备回家看看,怎的?你今日怎的就来纳粮了?”
麻五一见提起这个,一脸的无奈,“别提了,里长一日三催,就让俺来县里完税,你可知道的,俺家十来亩地,都靠里长帮衬着给俺家租种,若是晚了,可不定叫吃排头,哪里敢不依啊。”
又好不容逮着个人大诉苦水,还不赶紧说出口,“这时候就纳税,俺家连个存粮都没有,今年指不定叫怎么过呢,不过谁叫俺们苦哈哈没本事呢。”
说着,又羡慕的瞧着宋贵三,想他一身好本事,手艺端的精巧,往日里,麻五也动过心思,拿了进献,就想求宋贵三传授一二,可是代县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宋贵三也不能往外乡讨活,哪里肯依,只是笑言谢绝。
这会宋贵三身上带着笔这些日子存的银钱,又想寻麻五一块回乡好有个照应,也不顾日头,陪着一块聊了起来,如此时间过的飞快,不一会就轮到麻五上税了。
等到麻五将挑着的一担麦子上去,宋贵三站在后头等着,过了一会,就见前头一声喊,“哎哟,大爷,这可使不得啊,可不兴欺负俺老实人啊。”
心中顿时一惊,这不是麻五的声音吗?宋贵三往日里虽说对自家手艺看的重,但是在乡里为人却被人称道,素爱打抱不平,仗义出手,眼见自家同乡出了事,赶紧挤了上来,只见麻五拉扯着一个年少的粮吏纠缠着。
而地上,尽是倒了一地的麦子,空荡荡的布袋挂在一个大斛顶上,露出斛上不满平仓的麦子来,宋贵三眼看如此,心中一惊,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知道有明一代,以粮吏帮役收税,下到地方,又以里长管粮辅之,收税过程中,多有偷奸耍滑之举,欺压良民百姓,以大斛称量谷物,需得谷物在斛中冒出尖来,才算足称,久而久之,百姓每次纳粮,多有缺斤少两的。
再加上每逢纳粮,总有那主事的,上来用腿踢上几脚,直叫那斛上尖角的谷物洒落在地,才算完成,这洒落的谷物,不许农户自家带回,说是充作运输途中的损耗,可这几脚,不是随意踢的,要讲究一个干净利落,不多不少,只叫那谷物正好与那斛口平行,才算完美。
可这年少的粮吏,显然没掌握火候,这一脚,直叫斛中谷物洒落大半,留在斛里,约莫不到三成,麻五本就是借来完税的谷物,约定秋后归还,哪里肯依,顿时上去纠缠在一起,想讨要个说法,那粮吏也是急了,不住推脱,但就是不许麻五扫回去。
眼见衙门口乱作一团,一个年长些的粮吏出来,虎着脸说了一句,“嚷嚷什么呢,公门重地,谁敢喧哗。”
又见麻五纠缠自家后辈,顿时阴沉着脸上来,“放开。”
只这一句,就唬的麻五直接松了手,呆在原地,不敢多说,那年少的粮吏趁机挣脱,木讷着过去,瞧着洒落一地的麦子,颇有几分自责的说道,“叔,我这回没掌握火候,多洒了些。”
这话,说的是轻描淡写,可叫旁人看了,心有戚戚,这哪里是多洒了几分啊,几乎全部洒落了才是,只是那年长些的粮吏毫不在乎,直接说了句,“这完税,有完税的规矩,但凡洒落的,都是损耗,休得啰嗦,在吵吵嚷嚷,叫人锁了你去。”
如此,吓唬一番,麻五也不敢再闹了,生怕进去吃牢饭,那是才叫天天不应呢,此刻只得唯唯诺诺的上来,又搬了一袋麦子过来,按照那粮吏的吩咐,继续往里倒。
又见迈出斛口,就不再倒了,那年少的粮吏许是方才做了亏心事,不再说话,麻五一喜,顿时以为完事,可是那年长的粮吏在一旁哼了一句,上来取了斛,将他挤在一旁,直接穿着深靴往斛里狠狠的踩了几脚,就见那麦子瞬间下沉了几分,显然是不够数了。
麻五眼见傻了,顿时在一旁束手无策,口中喃喃道,“俺滴娘也,刚才不是满了吗?”
又眼见那粮吏深靴上沾染上不少麦子,有心辩解,可是被那粮吏狠狠的一瞪眼,顿时不敢开口了,只是死死的捏住自家粮袋,木讷的站在原地。
“缺秤,再倒!”那年长的粮吏说了这句,就退倒一旁盯着,只见麻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顿时冲那年少的粮吏使了个眼色。
那年少粮吏得了支持,此刻也醒转过来,想着自家叔临税前的吩咐,想着这些可都是自家的收入,哪里还不赶紧上来,沉声道,“还不赶紧继续倒,难不成,你敢抗税不成?!”
麻五的脸色是一变再变,此刻是吃人的心都有了,想着自家足足挑了一大担麦子,昨夜出发,叫人带到县里花了二十个大钱不说,一早上空着肚子等着完税,此时完税一袋了,叫粮吏只记下三斗五升,哪里耐得住,这一担麦子这般沉重,哪里只有三斗五升了,可只是站在原地不动,面色胀红。
“若是不交,就且将你家麦子挑回去,明日再来,莫要耽搁后头人完税!”那年老些的粮吏经历过多少次完税,哪里怕他这个,直接冷笑着上来,丢了一句,又示意那年少粮吏去扫那洒落在地上的麦子,装好就要带走,显然这部分是不会再还给他了。
此刻后头人也纷纷催促,直叫麻五快些交税,还有风言风语不断传来,直叫人气的火冒三丈,可惜宋贵三此刻担心自家同乡遭了欺辱,赶紧上来一把拉扯,低头说道,“莫要冲动,咱们惹不起,快快纳粮吧。”
又放下猪肉布匹,打怀里摸了一串十个大钱出来,不着痕迹的凑到年长粮长身边,递了上去,低声说道,“通融一个,通融一个,咱们乡下小民,不懂事,还请通融一番。”
那粮吏接了铜钱,收进袖子里,又看后头排着的完税队伍,不想耽搁时日,又怕闹出事情不好收场,这才冲那称重的粮吏点了点头。
宋贵三这才转过身来,又劝麻五几句,这才哄的他拿了袋子上来,继续倒着,眼见这袋子渐渐空了,也不见平了斛口,麻五渐渐急了,直接丢出一句,“我在里长家时,可不是这样,足足一石还多呢!”
按规矩,他家田土,算上其他税赋,这一季该交一石二斗,可如今,这一石之斛还没满,他来时在里长家过秤,不说一石五斗,也远超这税赋了,想着还能余下些换点银钱买点盐巴,如今希望全叫破灭了,哪里肯依,直接叫嚷出来。
“叫嚷什么,莫不是我还克扣你?”那年老粮吏上来,瞄了一眼斛斗,又说,“只有八斗。”
又去拿那账册,点这麻五的姓名说道,“该纳一石二斗,实缺四斗有余,明日补上。”
说着,收了名册,就要离开,那宋贵三眼见麻五就要开口,怕他坏事,赶紧扯了一把,又使着眼色,耳语几句,总算叫他安静一会,这才凑了过来,又取了十个大钱,可惜这次,那粮吏看都不看,直接不搭理他了。
这事本不该宋贵三来管,他也没资格管,可惜他这会也是急了,平日里仗义执言的性子,叫他看不过去,眼见麻五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心中正义感爆棚,又见那粮吏藐视的瞧着他,顿时面皮发热,丢了一句,“莫不要欺我,这其中的道道,你我皆是清楚。”
那粮吏闻言,轻蔑的瞧了他一眼,暗道也是个苦哈哈,吓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