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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心躺在床上敷美容面膜的时候，那块沉寂了一年的板砖儿，终于又通灵了。真的，随着智能手机的更新换代，通星手板是越来越能胜任板砖儿的形象了。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真的坏得很纯粹……”这么难听的铃声，是老柳的专属。

为了保证面膜能达到最好的吸收效果，傅小心保持仰躺的姿势不变，只是按了接听键，同时又按了免提。

“小傅啊，老柳这次的问候准时吧。”声音里尽是得意，仿佛在暗示“快表扬我，表扬我。”

“还行。”

“哎哟，又是上一天的囡囡，老柳还真听不习惯，要不你恢复一下？”

“怎么那么多毛病？我明天要参加公司十周年庆，得把握今晚把自己保养得美美的，你克服一下！”

“那好吧。”老柳就是难以名状地委屈，小傅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你能不能边保养边讲讲过去一年你的攻略进度？”

过去一年的故事得接着我和赵吉儿毕业那一年讲起。

我们整个柳园五栋，412，都是学渣。临近毕业，都得各忙出路。

阿容回了家乡，考公务员。

赵吉儿留在本市，靠亲戚。赵吉儿的亲戚给她安排了个不好不坏，不累不无聊的工作。听说，后面给她安排的相亲还会陆续到位。欣然闻之，我十分感激赵吉儿的亲戚，连同替赵吉儿继承她家江山的小太妹，以及因此种种没催赵吉儿回家的她爸妈。

有时候，我也会想想自己出人头地的可能性。但是，在男女性别间随意切换的技能，确实不是一个好用的外挂。而且，我不需要长久的目标和定位，我有计划，只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以及如何去展开罢了。

在那个傅大仁闲得蛋疼的下午，我变身为傅小心，又回去我们一起看过小黄片的宿舍视察了一番。

刚好撞上准备出去面试的茉莉，她就十分替我着急地把我生拉硬拽了过去。师出有名，“见见世面”。

茉莉面试的，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咨询公司。我根本没投简历，也没有面试资格。但我在哪闲着不是闲着啊。

我就一边坐在楼道里数着天花板上的瓷砖数，一边等着茉莉面试完出来和我一起去吃麻辣干锅——麻辣拌的至尊版。

然后，我人间走一程的第二个天蝎座女子，就这么命运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比流浪三毛茂盛不少的头发，倔强地揪了一个小辫，黑鞋黑裤黑眼镜，俨然一个失足嫁给工作的大龄女青年形象。

她在我面前站定，头都没抬地宣布：“同学，你的面试题目是——论可回收垃圾的回收现状。五分钟，准备一下。”

时隔近四年，不用扒开衣领去看，我都能听到，心宿四叶吊坠开出黄色花瓣的声音。

“生活垃圾源头可以按照价值分类收集，这类收集主要体现为材料的回收利用。生活中的可回收垃圾主要有废纸、塑料、玻璃、金属和布料。其中废纸包括报纸、书本纸、办公用纸等，纸巾和厕所纸由于水溶性太强不可回收；塑料包括各种塑料袋，塑料泡沫，塑料杯子等；玻璃包括玻璃瓶、玻璃片、玻璃渣……”

讲到垃圾，尤其是可回收垃圾，我自信能达到如数家珍的熟练，是本年龄段的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显然，我的对答如流也惊艳了对方。

如果以动物界分类包括的纲、目、科、属、种七层顺序去类比，我现在才展开到“目”这一节。她就难以置信地打断了我，“小小年纪，竟然能对可回收垃圾的复杂分类有如此透彻的了解，实在难得，难得！”

“不敢当，不敢当。我家靠捡破烂发家致富，所以一有空就组团去捡垃圾，这才能实践出真知。”

如此，对方更是惊为天人：“垃圾生生不息，家业千秋不朽。你这样一个出身显赫的富二代，竟然还能来我们公司屈就，真实不简单啊！”

“呵呵，‘不经社会历练成垃圾，不能做明白垃圾生意！’我家老头儿就是怀着这种魔性想法，直接把我丢出来靠自己了。不瞒您说，我开始是抱着不求有幸入职，但想见见世面的诚心来的贵司……对了，经理你贵姓？”

“我姓钱。”

“钱经理好！好姓好前途。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执掌选拔大权，钱经理才是我辈职业女业有成的楷模。但观您的言行举止，无不是贵司专业能力的真实写照，由此激发了我对深耕于此的深切向往……”

我们两个正在这里商业互吹，茉莉就面试出来了。

钱经理立即招呼我：“王小花，到你了。”

茉莉走到近处，一脸莫名其妙地问：“傅小心，你什么时候成王小花了？”

钱经理这才意识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正巧，此时真正的王小花呼哧呼哧地赶了过来。一副傲人的体量，嗯，我觉得她叫王大花更合适一些。

钱经理忙抓紧时间指挥小花入场，不忘念叨到：“没时间了，题目是可回收垃圾，你就差不多聊聊吧。”

然后，她转头向我，不无遗憾地表示：“起初相谈甚欢，不成想是张冠李戴，最后落个有缘无分。可惜，可惜！”

但我怎么可能无所作为，任其缘尽于此。我当即决定，哪怕是来前观咨询公司当厕所保洁阿姨，我也认定这个公司了。

我把内心对前观咨询公司的强烈憧憬，在脸上好好渲染了一番，诚意满满地恳请钱经理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钱经理，深受触动感动以及震动，一口应承下来，并且承诺一定会尽力帮助公司网罗住我这个优秀的人才。

而最了解我是优秀在吃、喝、睡以及给赵吉儿倒腾烂桃花等方面的茉莉，面对此情此景，是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连麻辣干锅的美，我都没鼻子没嘴去欣赏，就十万火急地赶回宿舍修改简历了。其实也不能叫修改，毕竟简历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过。

对于我直接把她的简历复制下来，然后把“茉莉”改成“傅小心”，再贴上自己P成林志玲的美照的做法，茉莉嗤之以鼻。

但最终，茉莉还是于心不忍，不忍直视地，企图比照着我的真实形象，在某些方面将简历修缮一番。

“为什么没拿到毕业证？”一个宿舍住了四年，除了不知道我有时候能是个公的，她们还是对我有一定基本了解的。这会儿，茉莉为了帮我编理由，冥思苦想，眉头都打成了蝴蝶结。

“这个还要写吗？”我恐惧挂科的来源始终是各科老师毁人不倦的耐心，而不是能不能拿到毕业证这种比较虚无的事儿。

“公司见你没有毕业证和学位证，自然会问你原因，你当然要先想清楚应对的说辞。”

“他们没有机会问的。”我腹有诡计，面上不慌，悠悠地说道：“茉莉，回头也借你的毕业证和学位证给我复制一下。”

茉莉被惊到了。但应该是被惊习惯了，所以，她甚至都不考虑和我讨论下这种做法的可能性，一转脸就淡定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你能接受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十二点，到下午十二点？二十四小时？你这个怎么不按我的抄了？”看到这里，茉莉哭笑不得。

“人家公司当然是希望招到干活多，拿钱少的员工。我既然特别想去，自然要投其所好。这第一步小成功，就是在简历上面，把自己美化成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的奶牛，最好是‘多快好省’的那种。”

我发现这四个字真是好用，安到哪里都合适。看茉莉不上道的样子，我再进一步解释：“就是，产奶多，挤奶快，奶质好，省草料。”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从开始的兴致缺缺，突然转变成‘特别想去’了？不过面试下来，倒打消了我的积极性。”

“咋的啦？”

“前观这公司，尤其是我今天面试的部门，部门主管积极进取的工作风格特别明显。一大优点是，多劳多得，上升通道明确；但随之而来的一大缺点就是，对劳动力的剩余价值压榨严重。越往上压力越大的机制，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你入职后，就会身临其境地见识到社畜是怎么炼成的了。”

茉莉分析的有道理，怪不得钱经理就是一副被用成了男人并还在向牲口进化的形象。这种高强度的奴役下，哪里还能有时间愉快地处个对象？

小钱同志，翘首以盼地等着吧！你何其幸运，在熬成老钱同志之前，我将笼罩着救星的万丈光芒降临在你身边！

“茉莉，照你这么说，前观公司是会比较偏好招男生了是吧？”

“那当然。”说起这个来，茉莉就愤愤不平，到最后只能空余满腔怨气，就这么一口口地叹起来没完：“你见咱们学院有哪个男生找工作这么难么？连长得不好看的都比我这个美女有市场。就是觉得男的禁用呗！在男人被阉割的当今社会，无从征服男人的女人，真就没什么事儿啦。”

既然这样，我心里有了计较。我又很用心地替傅大仁准备了一份简历，又投了一次前观公司。

我当然不会傻到，再把茉莉的简历复制一遍改个名字。这次，我复制的是赵吉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