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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湛天谣看罢龙泉王冉淮谷差人送来的两郡结盟文书,轻含下首。
“传令。”
不知何时,虞宫王已经蜕去最后一点居高临下,亦或者说她不再需要以虚张声势的姿态来背负这块郡土千年不落的沉重传说,反而能以一个陨落之后又再度冉冉升起新虞宫来面对。
她声音平静地宣布:“此刻开始,虞宫与龙泉结盟。”
来年是风调雨顺的一年,虞宫却在这一年只仅存几万勉强防守南郡界的兵力,不止正式退出了征伐的乱世,也必须依靠龙泉这支“外力”来防守东郡界。
“白景大人。”
虞宫王站在王城残破的城墙残骸上,仰着一半绝世一半方才结痂的脸,眉目间带着掩藏不住的疲惫,不停地朝着南面俯山沁园所在问道:
“敢问何时才能迎回天启?”
……
寒初珞去接那个被他放在战场之外的小姑娘前还特意洗了洗脸上的血,可他那身雪白的衣服早已经被血染透,看起来着实骇人。
“受伤了?”小姑娘问。
寒初珞摇头:“是别人的血。”
小姑娘:“……”
“很可怕吗?”他问。
小姑娘慌不迭地颔首,他只应了个单音。
“没什么好怕的,”他说,“你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无需为恐惧退缩。”
对往事的感慨和恍然大悟一起在他心底发酵,他却发不出什么感慨,只能微微皱着眉。他一只手抱着那个小姑娘赶路,另一只手时不时就按一下挂在在胸口的空蝉。他怀里的小姑娘其后一路就俨然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既不敢哭也不敢闹,就这么乖巧安静的被他带回了江雪门,亲手托付给了红烬。
红烬不过半个时辰就把那小姑娘安排妥当,甚至还给她找了文武师父。
“门主,还有事要我帮忙吗?”红烬在万径飞鸟局前禀告完,便准备继续忙自己那一大摊子事,却没想到被唤住了。
“怎么没看到归墟道长?”寒初珞还记得传承里看到的以方形棋子搭成楼梯直下到万径飞鸟局里的场面,急需试上一试,只可惜一个人是驾驭不了这些古怪棋子的,应该也有暗藏的阵法。
“我也不知道。”红烬算了算,道,“护卫的弟子说您离开之后没多久他也走了,算来也有大半个月了……怎么,他屋里的桌上没有留字条吗?”
以往归墟出远门的确会留书,这次却连留书也没找见。
“算了,应该是有急事才会忘记留书。”寒初珞本来也没琢磨透归墟此人,现在还有其他事,自然只能把万径飞鸟局的事暂且放一边。
他问:“红烬,你知道寒珀现在在何处吗?”
红烬道:“寒珀近日刚办事回来,正在寒家。”
寒初珞颔首:“那正好。”
红烬在寒家也呆了有两年多,自然知道寒家那些堂兄表兄没一个省油的灯,如非必要,一贯只有寒家人主动找寒初珞,很少有他主动找那些情况,除非——
“门主有事必须找他帮忙?”
“嗯。”
当天,寒初珞便到了寒家,找到寒珀。
寒珀听罢他的来意,疑惑难掩。
“堂弟找我借人?”
四年前寒初珞带着一群三教九流的落魄之人,手下根本没有像样的人可以差遣。寒珅与寒玿当初低声下气请来道门中人,却不知道为何那归墟道人反而跟寒初珞更投缘,可没为此少找他麻烦。若他那时来来找寒珀借人,寒珀肯定会毫不犹豫卖个人情给他。可现在的寒初珞内有红烬打理得井井有条,外事、大事皆可问归墟道人,加上手里捏着几万新旧江雪门徒,根本不可能缺人。
可就连那个时候,寒初珞都没找寒珀借过人,为何现在要借?
寒珀觉得匪夷所思:“为何不用你江雪门人?”
寒初珞道,“路途不算近,那么多人光是做出发准备就会花掉不少时日,那还不如就用你布置的人手。”
寒珀听到途中便知道他想借的是哪些人了。
“我若告诉你没有那些布置,你又当如何?”寒珀自认从没透露过那些布置,却不知这寒初珞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难免怀疑自己手下有对方安插的人手。
“我没在你手下安插/我的人。”寒初珞直接道破他的怀疑,“你应该知道我不习惯拐弯抹角,也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找你借人就单纯是为了借人。”
多年来不停与这些心思七拐八绕的人打交道,多少也他让他摸出些门道。
这些聪明且心机层出不穷之人,行事往往不会只走表面那一步,藏在后面的无数后招才是关键所在。
寒初珞自认天资愚钝,根本不是这些多心擅算计之人的对手,干脆直白道:“我当初既然知道了你的打算,自然能猜到你会不怀好意的留个后手,所以才会来找你借。”
寒珀演戏必然演完全套,揣着心知肚明,却也假作不知,“堂弟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他拐弯抹角,寒初珞也给他回了个答非所问:“我知道那些人不算少,你若愿意借我,我便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且不会危害到我身边人的安危……”
寒珀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连故作的客套都懒得演了,迫不及待道:
“如果我要你退出家主之争,并把江雪门主拱手让给我?”
“可以。”寒初珞即答。
“若你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什么?”寒珀再度难以置信,“你就这么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寒初珞道,“门主的确可以让你来做,但是你不能遣走老弱妇孺,也要毫不保留的教导门人……还有,红烬管事面面俱到,希望你能继续让她主理门内之事,最好不要限制她和其他人的去留,你……”
“你的意思是,你的人一个不能换,我还不能决定他们的去留?”寒珀打断道,“那我即便当这门主与不当有何区别?”
“……”
寒初珞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论多久,他依旧不擅长这些,如今他却不得不做这些。
“有些话你非要我言明不可?”他反问。
“堂弟不妨说来一听。”寒珀坦然道。
“你我皆心知肚明你有多想要家主之位,你自己也已言明想要的就是家主之位。那江雪门主不过是成为家主的其中一个条件,你甚至不在乎江雪门会如何,只要有门主的头衔、能助你上位即可,所以我给你这个门主之位又有何妨?”
寒珀还未曾被人如此直言不讳的拆穿过,当即被堵得哑然半晌,寒初珞却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江雪门已经不是当初的江湖门派,里面大多都是来自八郡各地的无家可归之人,他们只是想要有一处栖身之所,根本不在乎谁是门主,包括红烬也是如此……这样的人怎可能威胁到你的门主地位?你又何必要连他们这仅剩的依靠也要夺走?”
“值吗?”寒珀反问,“这可是寒家家主之位……”
“要不要给你留些时间思考权衡?”寒初珞置若罔闻地反问,“或者,我带走江雪门里的所有人,把那空壳子留给你,如何?”
寒珀:“……”
寒珀自小到大都在博弈中长大,权衡利弊宛如本能,自然能明白自己的要求与那些江雪门之人孰轻孰重。
“我……”
寒珀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就被寒初珞打断。
他说:“看来你已经考虑好了。”
“……”寒珀再度哑然。他试图从寒初珞那张普通的面孔上寻找到不甘或是算计,可他的眼底只有一心等待答案的真诚。
“你这人……”寒珀近乎哭笑不得地叹道:“我当真是琢磨不透你在想些什么了。”
“嗯?”寒初珞疑惑。
寒珀比他还疑惑:“你到底觉得那破地方有什么好?”
“嗯。”寒初珞没有回答,只道,“你是要我立誓,还是留下亲笔字据?”
寒珀终于放弃从他脸上寻找什么,道:“那你立个重誓吧。”
“好。”
寒初珞在誓言的最后毫不犹豫的说道: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死后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这个誓言不可谓不重,寒珀自然无处挑错。
誓毕,寒初珞道:“我也希望你不会违背诺言,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寒初珞的话尾平静如常,却让寒珀感觉到被威胁的寒意。
这威胁迫使寒珀黑下脸来,道:“我现在就传书,你亲眼看着我放飞雉鹰,如何?”
“好。”
寒初珞赶回江雪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与红烬简单的交代了部分始末,便留给她一只雉鹰,让她有事可以用雉鹰送来。
“你这是要出远门?”
“不是。”
“那是……?”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