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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晖殿正堂
内侍进来上了几碗粥,又换了茶,添上两盏莲花座青铜宫灯,屋内越加明亮。
首座上的邕王半边英俊的面容隐于黑暗,使得含带愠怒之色的面上更加冷硬。回想起二哥给他的密旨‘务必辅佐嗣君,竭尽心力教导,待亲政后,成明君护李家江山千秋万代。。。’是这样交代的,可他还没能来得及牵起他的手,他就已经成为王位争夺的牺牲品。
胆敢对新皇下此毒手,是他低估了那群人的野心与残忍。
“殿下,以臣之见,应该不是一路人。”辛彻饮了口热茶,满口苦涩,强打着精神头说。
“王家既然派刺客来行宫刺杀娘娘与小殿下,就不可能是假传圣旨之人。”白谨西分析道,假如是一伙,人都被他们带走了,还来行宫找什么?
“臣赶到荒郊,现场遭到破坏,那群假传圣旨的内侍与侍卫尸体皆被损坏,脸上被刀刃划破,面目全非。所有能辨身份的名牌,私物一律没留下。”白大人接着说。
依照娘娘身边侥幸活下来的侍卫们回忆,这群人是突然拔刀杀过来的,且刀刀致命。事出突然,吓破了胆,忘记要留下个活口审讯。
侍卫带着娘娘和宫人离开后,又有人来过起冲突的现场,将尸首破坏。
“会是谁?这么缜密的安排。”让人全然抓不住头绪。
“王家对皇位执着,王皇后将五皇子抱到自己宫中养,显而易见是要拥立小皇子。所以派人来行宫刺杀三皇子与娘娘,可是来的不巧,人已经被带走,而卫侯恰巧遇见派来的杀手。”白大人根据片段拼凑起整件事情发生始末。
“殿下,请尽快回宫,执掌朝政,还三皇子、娘娘一个公道,嗣皇帝行宫郊外被杀,亦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辛彻撩袍跪下,拱手说道。
邕王一日未回京,朝局便一日不稳。这案件亦无法侦破,知晓背后凶手又如何,掌不了皇权,就无法裁决。假传圣旨的幕后黑手是谁?一时还无法知晓。可王氏派杀手刺杀新皇确是不争的事实,但此时凭他们身份还无法审讯国母与国丈一族。
只有掌握政权,收集证据,清列违法乱纪的罪状,才能在朝堂上弹劾王氏。
皇帝驾崩,要三日后入殓,然后一路抬回西京长安,在太极宫甘露殿停棺,也算是寿终正寝。即使新皇西去,邕王亦要同行的,步行耗时太久,长安还有丧礼等待他会去主持。必须提速,尽快赶回!
邕王上前扶起辛彻,自幼便相熟,对对方为人处世极为赏识,遇上这样的事,心中都不好受。邕王抬手拍拍辛大人的肩膀说:“起来说话。”
“殿下,辛大人所言极是,臣也是这样认为。”长安那里什么情形谁都不知,不能再在此处耽搁。
白家向来不参与朝堂纷争,这亦是白家屹立不倒的缘由,他一直遵循,可是,这是她的胞兄,他已无法做到冷眼旁观。父亲进京任职,不知长安又是怎样光景。可无论如何,都应尽快赶回。
正此时,内侍进来,立于门口处回话:“殿下,盛安公主来了,去了娘娘那里。公主让奴才给辛大人稍话,莫担忧,她会照顾好娘娘。”
“劳烦公主费心,臣感激不尽。”辛彻忙起身,说道。
并问起娘娘醒了没?内侍说,睡了没醒,公主陪着。辛彻点头,眉头微微松动,这大约是近一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内侍回完话便退身出去,刚合上门,又一名内侍进来,垂头恭敬回话说:“白太公请殿下卯时初刻去殿前行大殓礼。”选了时辰入殓,邕王要带众官员殿前行礼哭丧,虽仪式时辰上提速,但未缩减更改顺序流程,还是一道接着一道,不可坏了规矩。
“嗯,晓得了。”邕王低声应允。
夜深,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行大殓礼,辛彻出言劝邕王稍作休息,毕竟还要忙碌仪式又要赶路,要知晓他们可是从永州长途跋涉,连夜兼程的赶过来的,本就疲乏至极。
一个时辰后,内侍送来赶做出来的丧服,因摄政又是叔父,这礼服独一份,内侍侍奉邕王换上。
“娘娘可醒了?”邕王用冷水洗了把脸,又饮浓茶,提了提神。不睡还好,一睡醒来越加痛苦,浑浑噩噩。
内侍劝着,不可吃太多浓茶,太医说伤身。从大半年前开始,殿下一直夜兴夙寐,忙于战事忙于赶路,能瞧出消瘦了太多。一会儿公主看见了指不定还得怎么担忧念叨呢!若是薄姑娘在,劝劝殿下还能听听。
一内侍急匆匆的,几乎是冲进来:“殿下,齐大人来了!”
刚说完,一道俊影闪现屋中,立于邕王面前拱手拜见:“殿下。”
邕王没想到齐大人能赶上来,上前一步问:“齐大人,桦绱可安好?”
“公主。”齐域微微停顿了片响,垂首也难辨神情喜怒。继续说:“大约已经回袁州封地了,这是公主让臣捎给殿下的信笺。”
邕王撕开信封,迅速展信阅之,神情渐渐沉静变得难辨喜怒,许久才有所动作。背过身,走向桌案后。
“臣前来是有要事告知殿下,有人窃取了虎符,调遣静安军北行。”齐域英俊的面上一派冷肃。
邕王凝着神色,渐渐起了风雨却极力控制,一闭眼后再睁开,隐去大半情绪,问:“到哪了?”
“臣离开那时,已快要出了金州地界。”金州北面就是长安,两地‘紧密相连’。
“可知晓何人窃取?又是何人领兵?”外面天还有余墨未洗净,邕王拿起铜针挑着歪倒的灯芯。
齐域抬头看向邕王:“那人乘坐马车跟在将军身后,臣并没有看清,不敢断言。徐公说,领兵之人是孙永浩孙将军。”
“齐大人以为是谁?”灯芯好像无骨,挑不起来一样软趴趴的躺在蜡烛边缘。
夜风吹起桌案上的书籍,吹动纸张哗啦啦作响。
齐域低声回道:“太国舅——陆铭远。”要平静的念出他们的名字,并不是易事。
邕王修长的手指捏着铜针,停在那里一会儿,才将铜针放到底座旁,抬眼看向齐大人,眼神凌厉却又略带审视意味,只是一瞬。
他丝毫不躲避的幽沉黑眸,回看自己。那过分英俊的容止,那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从容,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一垂眼,遮了欣喜与激动。
邕王食指与中指夹着信笺,将一角摆于火焰上方,火舌凶残吞噬只有邕王看过的内容:
‘一切安好,勿挂念。七叔,吾心中少年已归,护他周全,桦绱万分感念。’
北辰,许久不见。邕王心中暗说道,除了风,谁都未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