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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艰难的看着温柔道:“曲江池才是每年大雨来临时候的存水地。
往年但凡有水灾,长安城的水都是往曲江池排的。”
温柔点点头道:“没错,是这样的,大量的水沿着排水沟进渭水,少部分的水进入曲江,这本身就是长安城抵御水灾的法子。
可是,现在不成了。
你以为万年县雨势很大,却不知别处的地方雨势更大,渭水上涨了两丈有余,咸阳桥被我们炸了一下之后,因为没有及时修补,已经被洪水给冲垮了。
污水渠不但不能向渭水排水,因为渭水水面变高的缘故,反而在倒灌。
蓝田县西南的秦岭北坡上出现了大量的泥石流,泥石流涌进了浐河源头的汤峪河、岱峪河、库峪河,其中汤峪河因为山崩,河道被堵住,加上这些天来暴雨不断,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堰塞湖。
一旦堰塞湖被继续上涨的洪水冲垮,整个浐河的堤坝就会立刻崩塌,河水也会从浐河溢出河道。
所以,你万年县城外的东西完蛋了。
浐河与曲江池相连,而曲江池又与长安城相连,一旦沪河水倒灌进了曲江池,从曲江引水进入长安坊市的沟渠,也被大水漫灌。
如今,这秋雨绵绵,司天监的人说,大雨还要维持至少十天以上,就算没有堰塞湖的事情,仅仅是沪河继续上涨,那么,长安城就有被水淹的可能。
云初怒道:“为何无人通知我?就算要挖开曲江池泄洪,也要通知我转移百姓吧?”
“这是上官对你的好意。”
“好意,这就要挖开堤坝淹死我治下之民,却不告诉我,这是对我的好?”
温柔道:“城外的百姓是你的治下子民,城里的难道就不是了?
在下属处于两难的境地里的时候,这种命令一般都是由上官来发布。
也就是说,救灾是你这个县令的事情,发布决堤泄洪令的是上官。
人家一边掘堤坝,你一边救灾,这很正常。”
云初眼前一黑,摇晃一下道:“曲江坊完蛋了。”
曲江坊是云初早就设定好的原始工业发源地,在那座土山被挖掘完毕之后,云初就准备对曲江坊进行产业升级,从烧砖瓦的变成全大唐最大的造纸基地。
别人造纸用青藤,用麻,用烂鱼网,云初在曲江坊造纸准备用竹子。
前面的青藤皮,麻皮,烂鱼网这些材料的希少程度,严重制约了造纸是数量,与质量。
他如果用速生竹子造纸,就能把纸张的价格一下子就打下来,晋昌坊铜板的印作坊,虞修容的印作坊合作,再把本的价格给打下来。
从而变成一个长久的产业链,并可以向四周辐射,继而带动丝绸之路的继续繁荣。
现在,自己做的所有准备都将化作泡影。
云初缓缓在座位上做了一会,整理一下心神,然后对温柔道:“什么时候掘堤放水?”
温柔低声道:“酉时三刻,火药炸开。”
云初苦笑一声道:“你说,我这是不是作茧自缚,炸开大堤之前,难道都不告诉百姓一声吗?”
“自然有人告知百姓离开淹没区,只是没人告诉你这个县令而已。”
“为何?”
“因为你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还是陛下口中的二百五,你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治下的百姓被他们故意放水淹没呢。
人家为了省事,就直接越过你,一竿子捅到底,这样,即便是百姓们受到了损失,也不会埋怨你,你的怨气也不会太重。”
云初道:“我有这么重要吗?”
温柔往嘴里放一块糕饼道:“你总是在小看你自己,一个六品县令叩阙,一般会被金吾卫,或者宫卫拖出去丢远,你没有被丢,反而见到了陛下。
然后,百骑司的都督就接管了官营织造作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的奏疏到了陛下的桌桉上之后,会作为重点被安排,陛下也会重点看你的奏疏,这就是权力啊,很重要,甚至是非常重要的权力。”
云初起身,再一次披上湿漉漉的蓑衣,对守在门口的小吏道:“击鼓吧。”
一大群跟着云初在泥水里泡了三天的官吏们再一次出现在了云初的面前。
云初没有多做解释,对张,吴两位官员道:“酉时,曲江池的大堤就会决口,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曲江里一带的百姓从那里带出来,重新安置。”
县尉张甲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吴主簿却张大了嘴巴吼叫道:“决口泄洪,为何偏偏是我万年县?曲江坊更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财赋出处之地,为何要选在那里呢?我不服。”
云初看一眼吴主簿澹澹的道:“除过曲江坊,周边全是皇家别院所在,或者就是上林苑,宜春宫这样的所在,不挖开这边的堤坝,你指望挖开那边的?”
吴主簿眼含热泪,嘴巴无力的蠕动几下,最后一屁股坐在衙门的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悲恸的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吴主簿不愿意,万年县上下就没有一个愿意的,一个晋昌坊,一个曲江里,乃是支撑万年县财赋的所在地。
就算万年县别的里坊都被水淹没了,他们也有信心凭借这两个里坊的财赋来支撑过最难的一段时日,再慢慢等来整个万年县的复苏。
现在,曲江里如果被大水淹没了,影响的绝不仅仅是曲江里,曲江里还肩负着晋昌坊顶级肉食供应,所以,晋昌坊也会被波及,这是一定的。
云初平静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能创造出一个曲江里,就有能力创造出十个曲江里。走吧,把人转移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有时候士气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三天前,云初带领着一群士气高昂的队伍出了长安城去救灾。
这一次,云初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队伍离开长安城去疏散曲江里附近的百姓。
才出城门,众人就把目光投向曲江里,云初赫然发现,曲江里方向依旧浓烟滚滚的如同鬼域。
“他们竟然还在生产,这不是胡闹吗?”
在大唐,比人命值钱的东西很多,比如粮食,比如钱,现在又多了一个砖头。前往曲江里的道路泥泞至极,就算是枣红马这种神骏的宝马,也失去了往日应有的优雅,一踩一脚泥的泥地里蹒跚前进。
往日枣红马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跑到的曲江里,今日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众人抵达曲江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平静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曾二牛就站在里坊门上,迎接云初,在他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道由砖瓦组成的大坝。
这座大坝看起来非常的结实,且高大,枣红马踩着搭在大坝上的巨大木板上到大坝上,曾二牛就拱手道:“先前就给县尊带过话,曲江坊安然无恙。”
云初疑惑地道,就依靠你脚下的这道大坝吗?”
二牛笑呵呵的道:“有一个行家说了,洪水最可怕的是第一道浪头,如果能阻挡住第一波浪头,那么,随后而来的洪水就会按照地势向地处流淌。
而且,曲江池本身就是这一带地势最低的地方,工匠们计算过了,就算掘开曲江池的堤坝,曲江里也只需经受曲江池两尺的水。
只要我们在水的锋面设置一条一丈高的堤坝,挡住最凶勐的第一道浪头,曲江池两尺高的水面,并不算多,了不起将曲江里的农田淹没而已。
更何况,我们本来在今年就打算引水洗碱,这场洪水对我曲江里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云初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一脚一脚踹大的年轻里长,疑惑地道:“你应该没有这个本事。”
二牛笑呵呵的指着堤坝后边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倭人阿倍道:“是他出的主意。”
云初怒道:“一个倭人懂得什么。”
站在低处的阿倍冷冷的道:“在下的家乡就在海边,只要到了起大风的日子,比这可怕一万倍的海浪就会沿着河口倒灌进我的故乡。
虽然在别的方面,我确实不如唐人,但是,论到如何应对水灾,倭人阿倍还是有发言权的。”
云初看了阿倍一眼,对随行的县尉跟主簿道:“如果顶事,以后就不要为难他,如果不顶事,就把他丢水里去。”
阿倍依旧将手插在袖子里,抬头看着云初道:“在下一直都不明白,阿倍抱着一颗礼敬之心来大唐求学,自忖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为何县尊却对在下充满了敌意。”
云初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对你有敌意,是对所有倭人都有敌意。”
阿倍不解的道:“难道是我倭人做了什么让县尊不满意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请县尊杀了阿倍一人,以消解心中的不快,让其余倭人可以在大唐潜心求学。”
云初俯视着脚下无所畏惧的阿倍,一股子无名恨意从脚底板升起,弄得他牙根都发痒。
没错,他很讨厌倭国人,而最讨厌的倭国人就是眼前这种行为跟**圣人一样的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