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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是皇上忘了怎么办?”灵溪郡主显然不满意丰紫昀的做派,“你就是懦弱。我听说那张苍北死了皇上当场赐下谥号并命国医馆院判姚燕语过了年后送他的灵柩回祖籍安葬。可为什么我们家老爷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抬了回来?这可是堂堂当朝一品宰相!难道还不如一个国医馆的院令?这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丰紫昀在去领尸首的时候已经在皇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了,此时只愿息事宁人,赶紧的把老爷子的丧事料理完了再说。
灵溪郡主冷笑道:“你就是懦弱!这事儿也不用你管了,我回燕王府问问再说吧。”
丰紫昀从小在父亲的荫庇下长大,读书,做官,大小事情都没做过主,后来又娶了灵溪郡主,郡主府那边的事情更轮不到他说话,如今被稀落一句‘懦弱’也无可辩驳。
见丈夫没什么异议,灵溪郡主便拿定了主意等会儿空了回一趟燕王府。
这日一早卫将军自然是忙碌的,天不亮就起身,早饭没吃就带着人出府去了。现在满大街都是难民,他得配合锦麟卫负责云都城的治安。
姚燕语比他还忙,将军前脚走她后脚便起身了,洗漱更衣后立刻坐车进宫,皇上的身体安康是大云朝是否能稳定的关键,她一刻马虎不得,早点都是在车上用的。
事实证明有个懂医的妻妾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经过素嫔一晚上精心的照料,皇上一觉醒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据说还吃了两块桂花糕喝了一碗珍珠米粥。
姚燕语进殿来叩头请安毕,上前诊脉后,再次叩头:“皇上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是这几天饮食清淡些就好了,汤药也无须再用。”
素嫔忙微笑道:“这可好了!皇上今天早晨还说烦了那些劳什子汤药呢。”
皇上却没有喜色,只摆了摆手命素嫔等人退下。素嫔福身退下的同时,把屋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带走了。
姚燕语面色肃整从容的跪在地上,心想该来的总会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不过就是一时贪便宜用了恒王的庄子罢了,难道皇上会强加个谋逆的罪名在自己的头上?
皇上不说话,姚燕语也不敢吱声,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旁边镂花铜鼎里的银丝雪碳静静的燃烧着,偶尔哔啵轻响。良久,皇上沉沉的叹了口去,问:“你来的时候看见外边怎么样了?”
姚燕语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回道:“回皇上,云都城里除了公侯世族的百年老宅能经得住这场浩劫之外,民宅民房十有八九全都倒塌了。臣进宫的路上除了天街有卫兵把守没有人敢靠近之外,大街两旁全是偎在一起取暖的灾民。”
皇上脸上的表情如古井般不见一丝波澜。姚燕语的话自然没有夸张,但皇上却也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景象。他不是轻狂少年,地震这样的事情他也曾经历过,虽然那是他帝王生涯中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
“你是不是有些庆幸呢?”皇上的声音有些冷,低头看过来的目光也犹如实质,让姚燕语的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
姚燕语缓声回道:“回皇上,自从灾难降临一来,臣不敢说心痛难当,但也是寝食难安。”
“可这样一来,朕就暂时不会追究你跟恒郡王私下勾结的事情了。而且你身怀医术,朕的万千子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还要仰仗你的通天医术来救治子民,如此,你难道不觉得庆幸么?”皇上说完之后,淡淡的冷笑了一声。
姚燕语微微顿了顿,方开口说道:“回皇上,臣并没有。”
皇上淡淡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却也耐着性子等姚燕语辩驳。
姚燕语便道:“臣乃习医之人,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臣自问年轻,并不懂得父母之心是什么样的,但臣却不愿看着那些百姓们受伤痛之苦,所以臣自当竭尽全力为他们医治。”
皇上依然不说话,盘膝坐在榻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前面,目光虚无没有焦点,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姚燕语接着说下去:“至于臣与恒郡王私下勾结图谋叛逆之事,臣自问不是狼心狗肺之人,皇上对臣恩同再造,没有皇上,臣总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只能在闺阁里绣花,哪里有今天的一切?臣承认,当初恒郡王说可为臣提供一所庄子做玻璃场的时候,臣是有了贪财的小心思。可臣也是万般无奈。玻璃场炸炉致使周围的百姓无辜死伤,臣愧疚万分,自然不能再从城内建场。然城郊的农庄臣又买不来。”
“恒郡王的提议可谓雪中送炭,臣只以为这无非是两家合伙做点生意,况且生意之事,自有下人打理,臣连账目都不过问。恒郡王贵为王爷,自然也不理会这些俗务。所以,臣自那次见过王爷一面之后,便再无往来。皇上千古圣君,明察秋毫,臣但凡有龌龊之事也必然躲不过皇上的法眼。臣并无侥幸之念,是以也没有庆幸之感。”
“你倒是会狡辩!”皇上这句话几位平淡,倒是少了之前的怒气。
姚燕语又磕了个头,恭敬地回道:“臣不敢。”
“起来吧!”皇上说着,抬手端起茶盏来要喝茶,却发现茶水早就冷了,便又放回去。
姚燕语起身后,伸手拿过茶盏把里面的冷茶倒进旁边的掐银丝的铜铸痰盂里,令拿了素嫔早就备好的养生茶包冲了一杯,双手递上去。
皇上接过养生茶来,轻轻地啜了一口,看了一眼榻前的矮凳,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坐吧。”
姚燕语赶紧的谢过皇上恩典,方在矮凳上坐了下来。
“朕今天早晨收到了加急奏报,云都城方圆三百里皆收到了天灾的洗劫,方圆五百里皆不安生。只有五百里外稍感震颤,幸没有房屋坍塌现象,也没有百姓伤亡。”
可是,大云帝都乃是最繁华的所在,人口密集,富商贵族更是云集至此,方圆五百里内的人口往少了说,三四十万总是有的。按照地震发生的时辰看来,说是死伤无数,哀嚎遍野一点也不夸张。
“而且,云都城的灾难不是最厉害的。”皇上说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紫宸殿西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大云国舆图跟前,抬手指在一个点上,缓缓地说道:“死伤最多,损失最重的地方在这里。”
姚燕语早就乖乖的跟过去,看着泛黄的绢图上浓重的两个小字——济州。
“臣愿意挑选国医馆的医女过去救治受伤的百姓,请皇上恩准。”明知道皇上这是画了个圈,姚燕语也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没办法,不跳的话,皇上会逼着跳的,还不如主动些,给上峰留个好印象。再说,她也的确在这京城里呆烦了,想出去透透气。
从皇宫里出来,姚燕语一路看着大街上的凄惨景象,便去了姚府。她明日就要离京去济州,今天说什么也得过来打声招呼。
宋老夫人是个很神奇的老太太,经过这场地震,她不但没受惊吓没有病倒,反而更精神了。
她比王夫人还干练,坐镇家中,指派家里的奴才们这样那样,竟也是井井有条。反观王夫人倒是受了风寒,身上发热,躺在床上不敢起身。
姚燕语回来,自有家人报进去,宁氏忙迎了出来,挽着姚燕语的手上下打量过后,才叹道:“之前听你哥哥说你安好无恙,我们到底还是挂念的,今日见妹妹果然毫发无伤才算是放了心。只是……怎么这形容如此憔悴?”
姚燕语笑道:“我就是累的。嫂子不出门不知道,这外边满大街都是灾民难民,国医馆里的院子里都挤满了,轻伤重伤,风寒痢疾,无所不有。真真要把人给累死了。”
“快些进屋吧。”宁氏对此事也是万般无奈,只得吩咐身边的雪莲:“你去厨房亲自炖一盅山参鸡汤来。”
进了家门自然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宋老夫人见了姚燕语又拉着感慨了一回,说她这辈子经历过三次地震,就数这回最玄。
宁氏怕老夫人说起来没完,便在一旁提醒道:“正好二妹妹回来了,太太躺了这几天吃药也不见效,倒是请二妹妹过去给太太瞧瞧吧?”
宋老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生这个时候你们母亲病倒了!这府中里里外外的还得我老婆子操心!幸亏还有燕丫头,也合该你母亲少受罪。对了——你三妹妹伤到了胳膊,我已经派马车去接她回来了,好歹你吃了午饭再走,等她来了给她瞧一瞧。年纪轻轻地,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姚燕语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宁氏,宁氏淡淡的笑了笑,应道:“一切都听老太太的。”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姚燕语因问:“老太太现在出来主理家务了?”
宁氏无奈的笑道:“不然呢?太太的病来势汹汹,总不能为了这些小事而误了身子。说不得还是先养好了再说。家里这些事情也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况且现在这种情况,到处人心惶惶的,老太太出来镇一镇也没什么不好。”
姚燕语自然无话可说,便随着宁氏来给王夫人请安。
一日一夜的劳累,加上外感风寒和惊吓,王夫人果然病的挺重。不过再重的风寒在姚燕语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半柱香的功夫,便是针到病除。
收针后,王夫人命丫鬟把自己扶起来靠在枕上,问姚燕语:“那天你父亲回来,我恍惚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也没怎么听真切他就累的睡了,说是皇上因为你们夫妇跟恒郡王的事情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悬了几天的心了,又不敢问你父亲。”
姚燕语便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又道:“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只不过被那些人揪住不放,非要扣一顶大帽子,皇上偏生在气头上,也就信了三分。所以才怒了。不过近日女儿进宫给皇上诊脉,已经把事情辩白清楚了,皇上应该不会再拿此事说话了,太太放心吧。”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皇家之事,素来是要万分小心的。这事儿是你欠考虑了,才将把柄递到人家的手里。你呀!还是年轻。”
姚燕语忙道:“太太说的是。经此一事,女儿以后必然万分小心。”
王夫人又叮嘱姚燕语一些话,宁氏只在一旁作陪安静的听着。没多会儿功夫便有丫鬟进来回道:“太太,二奶奶,三姑娘回来了,马车已经进了大门。”
听了这话王夫人便有些厌烦的揉了揉眉心。宁氏忙道:“太太说了这会子话,该是累了。且先躺下休息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媳妇和二妹妹再过来吧。”
王夫人闭着眼睛轻轻点头,宁氏和姚燕语起身要走,王夫人忽然又说道:“燕语,雀华那孩子是十二分的不懂事,这也怪我没教好她。可说到底她还是你父亲的骨肉,如今她伤了腿,你若是能帮她医治的话,也算是替你父亲分忧了。”
“是。”姚燕语欠身应道:“太太的话,女儿记住了。”
宁氏无奈的抿了抿唇,看丫鬟拉了被子给王夫人盖好,方牵着姚燕语的手出了王夫人的卧室。
家里的婆子把断了腿的姚雀华抬了下来送至她之前的小院里,田氏便蝎蝎螫螫的跑过去,抱着女儿的腿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唠叨,说老天爷不开眼,为什么偏偏砸了姑娘的腿,要砸也该砸她的腿,她活了一把年纪了早就够本儿了,很应该替姑娘受这一劫云云。
姚雀华本来腿骨被砸断了就疼的死去活来,又听田姨娘这般哀嚎哭喊,心里便一阵阵犯堵,因没好气的说道:“姨娘这是做什么?我又没立刻死了!姨娘放心,就算我瘸了,以后也有办法给你养老,快收起你那眼泪来吧。”
田氏只得拿了帕子抹泪,外边有丫鬟请安的声音:“给二奶奶,二姑奶奶请安。”
姚雀华一怔,忙低声吩咐田氏:“二姐姐来了!你快些!”至于快些什么,做什么要快些她却说不出来,只是心里觉得发慌,一时间就这样说了。
田氏忙应了一声,起身迎至门口:“二奶奶来了,二姑奶奶好。”
“三姑娘怎么样?”宁氏一边问着一边进门。
“二嫂子和二姐姐来了!快请坐。姨娘,叫丫鬟倒茶啊。”姚雀华一条腿帮着木板靠在榻上,还不忘殷勤招呼,又歉然道:“我行动不便,没办法给嫂子和姐姐见礼了。”
姚燕语看她在庄子上住了这些日子,行事做派倒是大方了些,心想太太派去教导的嬷嬷果然有手段。
宁氏也微微笑道:“一家人何须那么客气。正好二妹妹刚给太太瞧了病,太太记挂着你,便让我们两个过来瞧瞧。你的腿到底怎样?要不要你麻烦你二姐姐再给你瞧瞧?”
“来的时候村子里的郎中给接过骨了,只是疼的厉害。二姐姐若是有吃了不疼的药,我求两粒。”
姚燕语微笑道:“止疼的药会延缓骨伤的愈合,如果你还能忍的话,尽量不要吃。”说着,伸出手去要给姚雀华诊脉。
姚雀华忙把袖子掀起露出雪白的手腕。姚燕语抬手给她切脉,细细的诊断了一会儿后,方道:“有点小风寒,家里有我送来的银翘丸每日饭后吃两粒,多喝白开水。茶水暂时不要喝了。”
姚雀华忙欠身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
姚燕语便道:“没什么事了,我也得走了。”
姚雀华忙挽留:“姐姐再坐会儿。”
“不了,我还急着回去,家中事务繁杂无章,且需要我去料理,你且养着吧。”姚燕语不愿多说,便起身告辞。
田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姚燕语要走,忙道:“二姑奶奶且吃杯茶呀!”
“不了。”姚燕语微微一笑:“我还有事。”
田氏看她们姑嫂二人并肩离去,便把托盘转手交给丫鬟,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都下去吧。”
姚雀华原本想着姚燕语能用她那神奇的医术给自己除了这病痛去,却不料也只是说了几句便宜话就走了,一时间心里烦闷无比,便靠在榻上发呆。
田氏凑过去,低声说道:“姑娘还不知道吧?”
姚雀华恹恹的问:“不知道什么?”
“那丰宰相在地震那晚被砸死了。皇后娘娘几次昏过去,一条命也去了大半儿。这丰家哟!好日子怕是到头咯!”田氏说着,还不忘砸了砸嘴巴,连连摇头。
“你说什么?!”姚雀华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田氏的手,“皇后娘娘的事情是乱说的吗?!”
“谁敢乱说!”田氏叹道:“我是听太太房里的人说的!这事儿十有八九假不了!你且看二姑娘的神色便知道了!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病重,她能是一脸的憔悴么?听说她这会儿也是刚从宫里回来呢。”
“那……那……他们府里的其他人呢?”姚雀华脸色苍白,竟比地震时被砸了腿还难看。
“其他人?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呗!”田氏对丰宰相府没什么好印象,在她看来,跟老爷作对的人都该去下地狱,“哦,听说他们家老太太也快不行了。”说完,又自顾笑起来,“就这一点比起来,咱们家老太太可比他们家老太太强了百倍。”
姚雀华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想着幸亏那人无碍!若不然自己这条残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又转念一想,他们家遭了如此大难,他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田氏见姚雀华不说话,便又唠叨起来:“姑娘这次回来多亏了老太太,现如今太太病了,老太太重新出来理事,才一句话叫人把姑娘接回来。姑娘现在行动不便,但到底也该有人去老太太跟前问安。不如叫杏儿跟我过去一趟吧?”
姚雀华根本没听见田氏说的什么,只点头说好。
田氏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只当是她在庄子上受苦受的过了,心里自然把这笔账又记在王夫人头上,便带着杏儿去见老太太说话。
姚雀华靠在榻上,心里却翻来覆去的想,也不知道宰相府出了这等大事,家里会不会派人去吊唁,又转念一想,就算派人去吊唁也是宁氏的事情,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可能出门的,何况腿还断了!想到这些,她不禁狠狠地捶了自己的伤腿一拳,暗骂自己没用,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咋断了腿。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一趟,一定要见见他!这个疯狂的想法一旦从心底钻出来,便不可遏制的疯长。姚雀华像是魔怔了一样,绞尽脑汁想着该找怎样的借口出府,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见丰少琛,见到他又该如何安慰他,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倾慕之情。不自觉的,她已经是脸颊飞红,心里便如着了火一样的难熬难耐。
且说姚燕语从姚雀华那里出来跟宁氏回房,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匆匆告辞,想着先去国医馆看看,然后再回府收拾行装,明天便可上路去济州。熟料她的马车刚从姚府门口的巷子出来便遇到了云琨和卫章二人并辔而行。
赶车的田螺见了自家将军赶紧的下车勒住马缰绳,行礼问好。
卫章看见是姚燕语的马车,便已经翻身下马行至近前,掀开车帘子往里看。姚燕语朝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巧,居然在大街上遇到了将军。”
“你这是要去哪里?”卫章低声问。
“想去国医馆看看师傅和那边的灾民,然后回家。皇上命我明日去济州,我得早些回去收拾行装。”
“去济州?!”卫章的眉头顿时皱成了疙瘩,济州是最严重的灾区,皇上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去济州?太医院里养的那些爷们儿都是木头嘛?
姚燕语伸出手去轻轻地抚过他冰冷的脸颊,低声叹道:“皇上肯不再追究我们和恒郡王之间的事情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再说,我自己也想去重灾区看看。京城这边毕竟有那么多太医在,还有皇上也在,百姓们必然吃不了多少苦,而济州那边更需要医官。”
“且不说这事儿,你先跟我走一趟。”明天她就要走了,堂堂钢铁汉子此时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酸涩的不舍来。剩下这半天的时间他实在不想跟她分开。
“去哪儿?”姚燕语纳闷的看着卫章上了马车,然后对着外边的云琨打了个手势。
卫章一把拉下车帘子把外边的寒风隔开,转身把人搂进怀里,方低声应道:“到了就知道了。”
姚燕语无心再问,只软软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非去不可吗?”卫章搂着她的腰身低头轻吻她的唇角,火热的气息拂在脸上,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
“我在皇上跟前跪了总有半个时辰呢!”姚燕语低声撒娇。
“腿疼?”卫章的大手立刻敷上她的膝盖,五指并拢轻轻地揉着。
许是太累了,许是马车颠簸的太过均匀。姚燕语靠在卫章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车行至锦麟卫的督抚司的门口停下来,云琨上前敲了敲车壁,卫章掀开车窗帘子给了他一个“你先进去”的眼神。云琨借着车窗的缝隙看见靠在卫章怀里睡着的姚燕语,剑眉一挑,抿嘴笑着转身离开。
卫章搂着姚燕语靠在车壁上等了一会儿,见怀中人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暗暗地叹了口气,扶着她往一侧慢慢地躺下,想要自己先去把公务处理完了再同她回家。
熟料怀里的人是躺下了,她的手却一直攥着他的衣襟,卫章起身的时候被拽了一把,低头看见那只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一颗钢铁之心顿时化为绕指柔,软的拿不成个儿了。
卫章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把人抱进怀里,又低头在她的额角上轻轻地吻了几下,拉过自己的斗篷把人裹好,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云琨不好打扰人家伉俪亲密,只得自己进了金鳞卫督抚司的大门后直接去了刑堂。这会儿他和卫章是奉了诚王爷之命过来审讯那个叫富春的狗奴才的。
却说那晚姚燕语提醒韩熵戉富春有问题,韩熵戉派了个亲兵去暗中盯人却被他发现,这狗奴才居然假意出逃引得那亲兵追至宫苑之外暗下杀手。幸亏韩熵戉不放心,另派了四个锦麟卫暗中跟着那个亲兵。
饶是这样,也是损失惨重。韩熵戉派出去的五个亲兵死了两个,一个重伤,两个轻伤,才算把这个狗奴才给捉住了。
如今这狗奴才被韩熵戉悄悄地关进了锦麟卫的刑狱里,刑讯师对他严加拷问却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诚王爷怒了,才派云琨和卫章两个人过来并放下了话,若是今天再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们两个就别回去了,跟富春这狗奴才一起带刑狱里呆着,直到这狗奴才招供为止。
锦麟卫的刑讯师狠名在外,但其实刑讯的手段也无非是那么多,每一套刑具都是以让犯人疼痛难忍为主。但天下间就是有这样的硬骨头,任凭被打的遍体鳞伤,依然不招供一个字。
云琨在刑讯室里看了一会儿,见富春不但不招供,还反咬一口说锦麟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滥杀无辜,世子爷心里这口火着实憋得难受,当即便抽了佩剑要砍了这狗奴才的脑袋,幸好旁边的一位手下手脚麻利,及时拦住了。
一肚子火憋着没处发的世子爷从里面出来,被冷风一吹才想起卫将军怎么还没来?难道他们夫妇二人还打算在马车里过夜不成?
于是世子爷满腔怒火出了衙门,径自走到马车跟前,抬手就敲。姚燕语被惊醒,猛然从卫章的怀里挣扎起身,却被卫章又按回了怀里。
“世子爷好大的火气!是那厮还没招供么?”卫章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搂着夫人小睡一觉的滋味真是不错啊!
“你倒是清闲!”云琨怒气冲冲的。
“怎么了?”姚燕语低声问卫章,云琨可不是寻常人,若能把他气得六神无主了,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走,我们去看看。”卫章抬手拿过姚燕语的斗篷给她披上,又拉起风帽系好了宫绦,方牵着她下车。
姚燕语一眼看见‘锦麟卫督抚司’的匾额时,便觉得脊背生寒。早就听说这地方是炼狱般的存在,据说进去的人求死都是一种奢望。想不到自己也有幸能来这里观光旅游。
一边走一边听云琨骂骂咧咧的抱怨,等进了刑讯室看见被吊在架子上遍身伤痕面目全非的富春时,姚燕语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云琨恨恨的看着富春,说道:“姚夫人,听说太乙神针里有一个绝活叫针刑?实在不行就得给这狗东西尝尝滋味了。”
听卫章说此人乃是富春,被锦麟卫遇见暗杀韩家亲兵所以才捉拿至此进行审讯的事情之后,姚燕语微微笑了:“世子爷,对付这种人哪里用得着太乙神针?只需一副注射器便可解决。”
“哦?”云琨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立刻吩咐身旁的人:“去拿一副注射器来。”
连接玻璃管的注射器在大云朝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珍稀物品了,国医馆里出来的医女个个儿都会用。
不多时,注射器拿来,姚燕语撕开包装的油纸袋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被绑在架子上半死不活的富春,淡淡的笑道:“富春公公倒是一副好筋骨。如此折磨都还生龙活虎,真是叫人佩服。”
富春睁开眼睛瞄了姚燕语一眼,冷笑道:“姚院判!看来洒家真是好大的面子,连你也惊动了!锦麟卫也不过如此嘛!有本事你们弄死我!”
“你想死啊?我成全你。”姚燕语笑着撵着针头,看了一眼富春被绑在架子上的胳膊,选了一块还算完好的皮肉,轻轻地摁了摁,便找到了一根合适的血管把针头刺了进去。殷红的血顺着细细的玻璃管流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了!”姚燕语拍拍手,说道:“如此美妙的声音,你慢慢地享受吧,听着它,黄泉路上也不算太寂寞了。”
“你……”富春低头看着那滴血的玻璃管,手臂猛然用力,铁链子被整得哗哗直响,却无济于事。
“别着急,等你身体里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完了,你自然也就死了。”姚燕语说着,转身走到卫章身旁,轻快地叹了口气:“我饿了,你们这儿有吃的吗?”
卫章微微一笑,吩咐身后的人:“去弄点吃的来,这里太脏了,我们去外边等着。”
姚燕语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怕是富春公公见不惯这血型的场面,不如给他蒙上眼睛吧。哦,对了,给他加个火盆,这屋里太冷了。”
她的吩咐,云琨自然照做。之后三人出了刑讯室去到督抚前厅,落座后,云琨不放心的问:“夫人该不会真的要那狗奴才的命吧?他可什么都没招呢。”
姚燕语笑了笑,说道:“半个时辰的功夫,若他还不招,我就去救他。”
云琨更为不解,转头看向卫章。卫章笑道:“你看我作甚?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那这事儿能不能成?若是办砸了,可没办法跟皇上交代。”云琨不放心的说道。
姚燕语叹道:“都说了若是不成我救他性命,不会耽误你们继续审讯的嘛。”
云琨再看卫章,卫章却笑了笑端起热茶来慢慢地吹,待吹的温热了却不喝,只递到了姚燕语的唇边。云琨在旁边看得直瞪眼,心里暗骂卫显钧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沦为了妻奴?!
世子爷不愿在这里啥瞎狗眼,便闷闷的起身出去吹冷风去了。
姚燕语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茶,脸色好看了许多。卫章又想起明天她就要离开云都去济州了,心里又一阵阵犯堵,因道:“办完了这件事情我去找陛下,请旨跟你一起去济州。”
姚燕语笑着摇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皇上应该是故意要我们两个先分开。”
卫章顿时不满,低声哼道:“我们是夫妻,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是夫妻一体。不是谁想分开就分开的。”
“他不过是不放心我们两个。说白了其实是不放心我罢了。”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
卫章自然也明白皇上的顾虑,但明白归明白,他怎么能放心她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的视线?那些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管皇上答不答应,我豆芽进宫请旨的。”卫章已经打定了主意。
姚燕语知道劝也没用便只得由他。夫妇二人闲聊了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刑讯室里值守的人便匆匆跑来回道:“卫将军,夫人!那狗奴才口口声声叫着要招供了!”
“真的?!”卫章惊奇的问。
“是啊,请将军快些去审问!”
“走!”卫章一把拉起姚燕语转身冲去了刑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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