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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从宋老夫人的屋子里回来,一进院门心腹大丫鬟金环便迎了出来。宁氏看她的样子便知道有话说,便把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都遣退了,只留金环在跟前。
金环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姚延意,低声说道:“回奶奶,田姨娘傍晚的时候来过了,给奶奶送了一对花瓶儿。说是给二爷贺喜。”
宁氏满不在乎的轻笑:“我当时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对花瓶罢了,什么样的没见过?你今儿怎么也这么没见识起来?”
金环回道:“因奴婢瞧着那对花瓶儿有些来历,所以不敢私自做主。”说着,转身出去,不多时抱了一只大盒子回来,打开给宁氏看,又道:“奶奶看,这像不像之前您一只念叨的那对定窑粉彩百子图的花瓶?”
“哟,还真像啊!”宁氏很是意外,拿过一只拖在手里细细的看。之后十分的诧异,“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东西我找了好久了都没找到,她倒是好本事。”
姚延意听了这话也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看对花瓶,说道:“这应该是真货。”
金环笑道:“如果是赝品,她敢往这屋里送啊?”
宁氏闻言立刻瞪了金环一眼:“怎么跟爷说话呢?”
彩玉忙敛了笑低下头。姚延意却不在意,金环是他的屋里人,不但模样好,虑事又周全,说话办事丝毫不比大家闺秀差,是宁氏的左膀右臂。所谓妻不如妾,姚延意自然不会因为金环的一句话就生气,只笑道:“她在我跟前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氏笑道:“都是你惯得她!”
姚延意笑了笑,转了话题指着花瓶问:“这个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宁氏摇头道:“先收了吧,回头再说。我总觉得她必然是有所图的,单说是给二爷贺喜,可没必要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姚延意摇了摇头,没多说。家里的事情,他素来不怎么过问。
当下,金环把东西收起来,回来铺好了床,服侍姚延意夫妇二人睡下之后,才吹了蜡烛,关了房门,悄悄地出去了。
却说田氏整个下午到晚上,心里都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小丫鬟喜鹊悄悄地来回说二房院的人已经都歇下了,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姚雀华因为打听萧侯爷而被姚燕语呵斥的事情田氏很快就知道了,还因为此事被姚雀华的教引嬷嬷给讽刺了两句。
田氏当时从姚雀华的院里回来后就惴惴不安,生怕太太因为此事责罚姚雀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一对古董花瓶送去了宁氏的小院里,为的就是女儿的事情万一被太太知道了,宁氏也好瞧在那一对儿花瓶的份上替她遮挡一下。
之后她又怕宁氏不收,是打听着宁氏在老太太房里,才亲自送过去的,又指着给姚延意道喜的名义,金环才不好直接拒绝,只说等二奶奶回来看她的意思。
这会儿终于放心了!既然收了东西,就没有白收的道理。田氏吩咐小丫鬟打水洗漱,也准备睡觉。熟料院门一响,王氏跟前的一个婆子进来,回道:“姨奶奶睡了没有?太太有话,叫姨奶奶到前面去一趟。”
田氏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忙堆起笑脸,问道:“这么晚了,太太还没睡么?”
那婆子冷笑一声说道:“太太事儿多,姨奶奶难道还不知道?快些走吧,太太等急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田氏恼这婆子说话不客气,但她自己心里有鬼,却不敢多说,只得照了照镜子,理了理衣衫,往王氏这边来听训。
王夫人已经换了外边的大衣裳,只穿着家常夹衣坐在榻上,见田氏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按说这几日家里有喜事,正是用人的时候。不过,我昨儿做了个梦,梦见菩萨跟我说,家里最近犯小人,若想平安无事,必得有人去庙里念一个月的《般若心经》。这个时候,我是走不开的,可菩萨的意思,又不能不听。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你是老爷跟前的人,比别人有体面。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儿就去普济寺住一个月,斋戒念经,为老太太,老爷及家里所有的人祈福吧。”
田氏一时间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又道:“这一趟辛苦你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会善待三丫头的,你放心。”
田氏只得应道:“是,奴才谨遵太太的吩咐,明儿一早就动身去普济寺。”
“天色不早了,叫三旺媳妇去帮你收拾东西,明儿一早老太太那边还有事,你就不用过来请早安了。”王夫人说着,便起身下了矮榻往卧室里走去。
田氏又恭敬地跟过去服侍王夫人睡下,方安静的退了出来。
一出王夫人的院门,田氏便‘呜’的一声哭了,说要去见老爷。
三旺媳妇冷笑道:“我劝姨娘还是省事儿些吧。老爷这会儿早就睡了,你敢去叫醒么?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也该知道,三姑娘再小也是主子,也是你能随便挑唆的?再说,三姑娘做了什么错事,与你有什么好处?我劝咱们还是快些走吧,给您收拾好了行李,也好让我睡一觉。不然明儿哪有精神送您去寺里?”
田氏此刻是有苦难言,只得抹着眼泪回自己房里,收拾衣裳铺盖,细软体己。这一去就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发生多少事呢!
寺庙虽然说是清静之地,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去了那里自然也少不了打点一二的。再想想自己那一对价值连城的花瓶白白的便宜了宁氏,田姨娘的心又滴出血来。
这个晚上,总督府内宅几人欢笑几人哭,都跟姚燕语没什么关系。
姚燕语一觉酣眠至巳时方醒,眼看就错过了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的时辰。于是匆忙起身,嗔怪翠微:“怎么也不按时叫醒我?”
“刚二爷叫人来说,等姑娘醒了直接传早饭,吃了饭就去前面。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二爷已经说过了。今儿要走挺远的路,怕走的晚了,晚上赶不回来。”
“那就更应该早点叫醒我。”姚燕语一边匆忙穿衣,一边说道。
“是老太太不许叫的,说需得让姑娘睡足了才好出门。”
姚燕语暗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老太太的心尖子了?话虽然这样说,但姚燕语收拾妥当后还是先去宁瑞堂给宋老夫人和王夫人请安。宋老夫人又叮嘱了些话,又吩咐跟着的人好生照顾着,才放姚燕语等人去前面。
马车早已经齐备,姚延意带着家仆已经等在前面。姚燕语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上了马车。姚延意比她还着急,吩咐人赶紧的赶路。
他们今天要去山里,确定止血草到底要什么样的,还有那种地蛹,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要等姚燕语确定了才好办。而从现在算起,到皇上给的期限一共还有两个月,从采摘到炮制,还要运到云都城去,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出了江宁城,卫章带着六名精兵才跟了上来。
姚燕语从马车里听见外边的说话声挑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恰好卫章也回头看过来。二人眼神交汇,只顿了一顿,便各自撇开。姚燕语本来以为这人到了江宁自去公干,不会跟着来了呢,想不到还是来了。还真是尽职尽责。
四月的江南,总是多雨的季节。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只是阴天,刚出了城门便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城外,烟雾蒙蒙罩着一片片水田,入目皆是青绿之色,呼吸的空气亦是清凉湿润,舒适惬意。若不是急着赶路,姚燕语真想下车去自行走一段,吹一吹这湿润的微风,淋一淋这沁着田野气息的细雨。
此一行的目的地是蟠龙山,姚燕语说,当初她发现止血草和地蛹的时候,就是在蟠龙山普济寺后面的山谷里,所以这回还得去那个地方。
出城十六里路,大半儿都是官道,行至蟠龙山附近,官道变得狭窄,马车虽然也能走,但开始颠簸起来。姚燕语有些受不住颠簸,因叹道:“好想骑马啊!”
翠微无奈的说道:“姑娘不是不敢骑马么,再说,咱们也没穿骑装啊。”
翠萍则笑道:“下次出门姑娘还是穿男装吧。男装方便,想骑马就骑马,想坐车就坐车。”
姚燕语点头:“这话说的是,怎么不早说!早晨出门的时候就该穿男装的。”
翠萍又叹了口气:“不是还得去给老太太请安么!奴婢怎么敢让姑娘穿男装?老太太还不把我们给骂死!”
翠微忙摆手道:“姑娘在京城的时候头一回上马就摔下来了?这会儿想想,奴婢心里就后怕呢。以后再别说骑马的话儿吧!”
一句话提醒了姚燕语那次因为卫章被摔下马的事情,又转头瞪了车外某人孤傲的背影一眼。
因为是雨天,路上行人不多,这山间的石板路上更加幽静。
姚燕语直接把车窗帘子掀起来,让外边的微风细雨都吹进来,她则靠在窗边,眯起眼睛任凭雨丝往脸上淋,贪婪的感受着这份清凉。卫章不经意的回头,看见她这样子,微微蹙了蹙眉。
又走了一段路,带路的家仆忽然指着前方说道:“二爷,那好像是咱们府里的马车,怎么停在那里?”
姚延意举目望去,见山路上的那辆马车车顶上一柄小旗,宝蓝色的旗子上修者的正是姚家的家徽。因此皱眉道:“你们两个上前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家仆应声,催马上前去问,原来是田姨娘去普济寺,半路上车轱辘拔了缝儿,不能走了。
姚延意听了家仆的汇报,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真是添乱。”
燕语便道:“既然是家里人,不如上车,我们顺路把她送过去吧。这里离普济寺也不远了。”
姚延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会儿雨越下越大了,他们不曾见到还好,现在已经见到了,总不能把女眷丢在这山路上。
田氏见到姚燕语,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连声道:“二姑娘真是救命的菩萨,我还以为这会儿要走去普济寺了!”
姚燕语对田氏的感觉无所谓好坏,总归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她一直不愿多事,更不会跟这种人计较,于是淡笑道:“姨娘快上来吧,雨越发的大了,淋湿了可要生病。”
田氏千恩万谢的上了马车,三旺媳妇和喜鹊小丫鬟坐在前面车辕上,众人继续赶路,只把车夫和其他两个家仆留下来修田氏的马车。
因为田氏上了车,姚燕语看了一眼车窗,翠萍立刻抬手把车窗帘子放了下来。
这辆马车自然比田姨娘的马车宽敞了许多,里面有一张小榻,还有四个坐垫及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两个点心盘子,里面各装了四块点心,还有一个小香炉,里面的香饼已经燃尽了,并没有添上。
姚燕语并不喜欢过多的熏香,她想要的是这天地之间最原始自然的气息。
田氏一眼看见那只小香炉,便伸手拿了起来,仔细的鉴赏了一番,方笑道:“这是前朝的定窑粉彩小香炉吧?”
姚燕语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懂这些,什么前朝的今朝的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而且那些古董说起来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也不嫌晦气,总之她不喜欢。
“这个值好些个银子呢!”田氏笑着把东西放回去。
翠萍笑道:“姨娘真不愧是老爷跟前的人,竟然连古董都鉴赏的了。叫奴婢们长见识了。”
田氏忙摆摆手笑道:“我懂个什么?不过是瞎说罢了,没得让姑娘笑话。”
姚燕语又淡淡的笑了笑,问:“姨娘这是去普济寺上香?”
田氏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几分尴尬闪过,不过转眼又笑得灿烂起来:“太太这几日总是睡不宁,我想着,必然是家里事情多,太太操心劳累所致。但我又实在帮不上忙,便想去寺里替太太在菩萨跟前念几日的经文,让菩萨保佑太太平平安安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姨娘有心了。”姚燕语说着,心里却暗笑,恐怕是三妹妹的事情被人说给太太听了,现在家里恰逢喜事,又有宴席,惩戒姚雀华是不可能的了,让亲戚们知道了会笑话。但一个妾氏却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太太直接把这个挑事儿的主儿给弄到寺里来呆着,只求姚雀华身边少个狗头军师,能安静两日吧。
田氏见姚燕语靠在榻上不再说话,便笑着问:“姑娘这走了这一趟京城,可见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吧?”
姚燕语笑了笑,说道:“哪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这天下的人,天下的事,还有姨娘你不知道的么?”
田氏讪笑道:“瞧姑娘说的,我不过是个下人,能知道什么!”
姚燕语笑了笑,没再多说,直接靠在小榻上转过身去面向里闭目养神。翠微见了,忙拿了一条薄毯子搭在她的身上。翠萍则起身把车窗的厚帘子放下来,车里即刻暗了几分。
田氏见状还想再说什么,翠萍忙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使了个眼色,皱了皱眉头。田氏便不好在说什么,只得闭上了嘴巴。
山路颠簸,姚燕语到底是不能睡的。不过幸好普济寺只在蟠龙山的半山腰,走了半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姚燕语和田氏等在寺院门口下车,外边立刻有人撑起了一把大雨伞挡在姚燕语的头上。翠微一看这人是个七尺高的汉子,忙抬手接过雨伞,说道:“给我吧。”
那汉子也不多话,把雨伞给了翠微便闪身到一旁。
姚延意便跟三旺媳妇说道:“我跟二姑娘还有事,你带着姨娘进去吧。”
三旺媳妇答应了一声,自打着伞,拎着包袱带着田氏进了寺院。
姚延意下了马,抚了抚头上的斗笠,对姚燕语说道:“这雨下的大了,无法进山。看来我们只好在寺里等一会儿了。”
姚燕语也皱了皱眉头,说道:“只能这样了。”
姚延意又看卫章,卫章点点头,翻身下马。
普济寺是江宁城外最大的寺院,香火极盛。总督府又是寺里的大香客,光宋老夫人每年捐到寺里的香油钱就几百两,还有王夫人及两个少奶奶,每年也都有捐赠。是以姚家人来此,寺中自然广行方便。
姚氏兄妹歇脚的禅房自然跟田氏不同。田氏进寺后便被带去了普济寺后面的一座小庵堂里,那也是普济寺的产业,跟普济寺隔着一片菜田,里面有十几个老尼姑供奉着佛祖和菩萨,田氏要念经祈福自然在那边的庵堂里。
普济寺的大师傅请姚氏兄妹进禅房奉茶。姚延意便讲明自己的来意:奉旨巡查此处山林植被,登记造册,以便虞部备档查阅。大师傅自然没有二话,只叫人准备斋饭茶水,一并款待卫章带来的护卫和姚家的家丁仆从。
姚燕语看着外边的雨幕,心里有些犯愁。都这个时辰了,雨还在下,难道今晚要住在这山寺之中?
姚延意看着姚燕语的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便知道她心中焦急,因笑道:“如果这雨一直不停,我们就在寺中住下,你放心。”
“嗯,我听哥哥的。”姚燕语笑了笑,又转头去看外边的雨。
姚延意又笑问:“我知道你不耐烦闷在家里,所以才特地带你出来的,怎么出了这半日你倒是呆不住了?”
姚燕语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觉得外边景色甚美,只窝在这里喝茶有点可惜了。”
“等会儿雨下得小些了再出去。这会儿出去不但淋雨,山路也滑的很,不好走。”
“嗯,哥哥说的是。”
兄妹二人商议好了,又沉默下来。
因为有卫章在,家里的事情也不便多说。三个人只默默地喝茶。
幸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眼见着雨越来越小了,姚燕语便高兴地说:“二哥,咱们可以走了吧?”
姚延意笑道:“就知道你等不及了,走吧。”
葱茏的山林被雨水洗过,入目是一片青翠欲滴。山石也被雨水冲刷的特别干净,是鲜亮的山青色。空气尤其清新,吸一口,只觉得心肺之中都是山林的清香。
细雨蒙蒙,根本无需雨伞。姚燕语拎着裙角走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一边走一边指着旁边的灌木草丛等植物,让翠微和翠萍采这个,采那个,好像每一样东西都是珍贵的药材。
姚延意一边跟一边提醒:“你慢点!这山石上有苔藓,看滑倒了!”眼看着姚燕语拐过一道弯儿便消失在丛林中,姚延意又担心的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到了山林里就这般不听话了!”
卫章皱着眉头紧走两步跟上去,一把抓住姚燕语的手腕,沉声道:“慢些。”
姚燕语一怔之后,立刻朝着卫章瞪眼睛:“放开!”
“你跑什么?想摔一身泥?好看?”卫章依然握着她的手腕,好像是捉着一只鸟儿,一放手就飞了。
“放手!”姚燕语挣了挣,发现自己那点小力气在卫将军面前根本不够看,于是只能狠狠地瞪他。
“哎?”姚延意跟了上来,看见两个人横眉瞪眼的样子,呼了一口气,问:“你们干嘛呢这是!”
卫章淡然一笑:“没什么,姚姑娘刚刚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把。”说着,他放开了她的手腕,还关心的问了一句:“没事吧?扭到了哪里没有?”
姚燕语一口气闷在喉间,咬了咬牙,哼道:“多谢将军关心!”说完,一甩手又走了。
姚延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警惕的看了卫章一眼,没说话,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卫章捻了捻手指,嘴角弯起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
姚燕语最后在一片灌木丛中停了下来,轻轻地喘着气,看着面前大片叶子的茂盛植物,会心的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就是这个?”姚延意跟到姚燕语身后,看着这一丛碧绿的植物。这好像是很常见的东西,但细细的想又不知道它叫什么。因为太普通,所以从来没有人注意过。
“这个又叫大叶紫珠草,和其他止血的药材不同,它的根和叶子都可入药,它不但能止血,散瘀,还有消炎的功能。呃,那个消炎……就是预防伤口感染坏死。”
“嗯,明白了。”姚延意点点头,伸手采了一片叶子,捻了捻,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长得也太平常。以什么名义采收并运到京城呢?
“现在还不能采叶子,现在只能采根。叶子要到夏秋时节采摘药性才是最好的。”
“根?”姚延意想了想,点头说道:“好。那就先采根。”
卫章早就跟了过来,听到了他们兄妹的对话后,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挖了一块紫珠草的根,拂去泥土看了看,说道:“这种根跟寻常的树根没什么区别,很容易掺假。”
姚燕语点头说道:“所以必须由我们的人自己采,如果购买的话,肯定会有人投机取巧。”
“开始的时候必须是这样。皇上的事情,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姚延意一开始就想过很多种可能,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怎么都离不开姚燕语。
不管她把这药材的特点说的多详细,重利之下,肯定会有人冒险以假乱真。到时候自己百口莫辩,定然会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必须有足够忠心可靠的人,再有足够的时间跟在姚燕语身边学习历练才能担当此任。但目前,这样的人还真没有。
姚延意捻着卫章递过来的一块根茎,说道:“以后我亲自盯着人采根,妹妹放心。”
姚燕语点点头,应道:“哥哥可顺便采些根去移植试试,如果试种成功了,也算是事半功倍。”
“妹妹说的是。”姚延意早有此意。
卫章看了看酥软的泥土,问:“止血草就是这样,那……虫子呢?这种泥土里有没有?”
姚燕语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就要凭运气了。让大家散开来挖一挖,见到有蜂蛹一样的虫子拿来给我看。”
“大家都听着!”姚延意拍拍手,把自己的家仆召集道跟前,吩咐道:“现在我们找一种像蜂蛹一样的虫子,就在这土里挖。挖到了拿来给二姑娘看。听明白了吗?”
众人都应道:“听明白了。”
“开始吧,抓紧时间!”姚延意一声令下,众人都散开来,各自拿着铁锹什么的开始挖土。
姚燕语左右看了看,便踩着散碎的石块往灌木丛中去。卫章开始没注意,回头看时间她已经走到了灌木深处,弯着腰不知在弄什么,于是忙转身跟了过去。
于公于私,对卫将军来说姚燕语的安全都是第一重要的事情。采药的事情他不管,他只负责她的安全。所以,必要寸步不离。
姚燕语正盯着一棵大树的树皮看。
卫章跟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真不知道这丫头在看什么。再转头看她,浓密的睫毛微微上卷,明亮的眼睛盯着树皮,珍珠一样的牙齿咬着下唇,那样子似是万分欣喜又万分紧张。
“哎,你看什么啊?”卫章终于忍不住了。
“嘘!”姚燕语嗔怪的瞪了卫章一眼,抬起手来想要伸过去,捻了捻手指又收回来。
卫章看她的样子,心里一阵着急,于是问道:“你想干嘛?我来帮你。”
“真的?”姚燕语惊喜的看着卫章。
卫章觉得挺好笑,自己说帮她当然就能帮她,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说了做不到的?
“把你的匕首拿出来。”姚燕语也并不怀疑卫章的话,直接告诉他怎么做。
卫章抬手拔出匕首,看了姚燕语一眼。
“这块树皮。”姚燕语白皙纤弱的手指在那棵大树的树皮上画出巴掌大的一块,“小心一点,慢慢地割开。一定要轻,别伤到里面的宝贝,明白吗?”
“没问题。”别的不行,对于自己刀下的功夫卫将军还是极有信心的。
卫章手里的匕首很锋利,是他征战西厥时的战利品,据说是西洋锻造师的倾力锻造的,这一把匕首,价值连城。
按照姚燕语的说法,卫将军像是切豆腐一样,小心翼翼的由上往下把那块树皮慢慢的切了下来。
吧嗒!树皮掉在地上。
在看清树皮下面哪种景象的那一刻,饶是卫将军这样的人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姚燕语嘴里所谓的宝贝——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居然拥挤着数不清的虫子!
小小的,金黄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可谓万头攒动!
“呼——”姚燕语深深地叹了口气,“宝贝儿们!可算找到你们了!”
卫章回头看了姚燕语一眼,抿了抿唇,心想这丫头可真够可以的啊,这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就算不吓得嗷嗷叫,也的恶心的拔腿就跑吧?
她这叫什么表情?欣喜?嗯,简直是欣喜如狂!
“哎,还等什么,动手啊!”姚燕语催促身边的卫将军。
“啊?”卫章莫名其妙的,“动什么手?”
“收走啊!这些!”姚燕语指着那些小虫子,理所当然的指使人,“你不是说会帮忙的吗?”
卫章皱了皱眉头:“用什么收?”
“喏,拿着。”姚燕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拳头大小的陶罐递给卫章。
卫章再次无奈的抿了抿唇,接过那只陶罐来,想了想,又问:“必须活捉?”
“最好活捉。”姚燕语点点头。
卫章皱了皱眉头,虽然他身为一个军人,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也都见过,可是捉虫子……还是捉几百上千只这样的虫子的事情,还真是头一次干,于是迟疑的问:“要用手吗?”
姚燕语好笑的反问:“怎么,你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
卫章心想我得淡定,不能让这小丫头给使了激将法。他一边想着,一边转身折了一根枝条,撸掉枝叶,把枝条弄光滑,然后凑过去,一点一点的把那些金色的小虫子都拨拉到陶罐里。
“你怕虫子?”姚燕语忽然问。
“嗯?”卫章正细心的干着一件大事,头也不回。
“你怕这些小虫子。”姚燕语换了肯定的语气。
“你不怕?”卫章回头看了一眼姚姑娘,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几分戏谑的笑。
“我怕。”姚燕语理直气壮的哼道:“我是女孩子家,怕虫子很正常。你是男人哎!”
“谁告诉你我怕了?”卫章说着,抬手捏起一只虫子作势往姚燕语的脸上丢。这丫头太可恶了,非得吓唬吓唬她不可。
“啊——”姚燕语果然吓了一跳,抬手捂住脸往后躲。
“小心!”卫章两只手都占着,不好扶她,于是一伸腿勾住了姚姑娘的腰。
“你个混蛋!”姚燕语又气又委屈,眼圈儿泛红,一记粉拳捶过去,拳头生疼。
“对不住,对不住!”看着她这样子,卫章没来由的心情大好,“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想不到你是真怕啊?之前看你给人治伤,捏着刀子割人肉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些小虫子?”
“你们在干什么?”姚延意听见妹妹喊了一嗓子,立刻寻了过来,看见俩人都弯着腰并着肩,对着一棵大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哥。”姚燕语直起身子转过身来。
卫章却依然专心致志的往陶罐里拨虫子,之前目测有些差距,本以为也就是几百只,现在看来真的要上千了。弄了这么一会儿了还没弄完。
“这是什么?”姚延意看见白花花的树皮下的虫子,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就是地蛹?”
“不是。”姚燕语摇头,“这是金蛹。”
“金蛹?干什么用的?”这虫子也太瘆人了些,姚延意一眼都不想多看。
“金蛹的生肌效果比地蛹还强几倍。是祛疤的圣品。”
“好家伙!”姚延意立刻瞪大了眼睛,顿时不觉得这小虫子瘆人了,这一只只小虫子简直及时一块块黄金啊!
卫章把小金蛹全部收入陶罐之中,转手递给姚燕语。
姚燕语根本不伸手,只说:“你帮我拿着。”
卫章皱眉:“这怎么拿?”
姚燕语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用这个把罐子口盖住,然后打个结就可以淋着了。”
卫章接过帕子看了看,没舍得用,而是抬手撕了一片衣襟,把小罐子的口给蒙住,绕到罐子底儿上打了个结,然后转手丢给了姚延意:“还是姚大人拿着吧。”
姚延意没来得及想就接在了手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啊——这个……”隔着不料,姚大人觉得有软软的东西在蠕动,一时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转身求救。
幸好翠微提了个篮子过来,把东西接过去放在了篮子里。
“卫显钧!”姚大人愤怒的瞪着卫章的背影,咬牙切齿,但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陆续有人挖到不同的虫子,纷纷让姚燕语去看。姚燕语看过十几条不同的虫子之后,最终确定了一种:“这个,就是这个!记住了,只要这样的。”
姚延意命人记下,又挖了一阵子,一共挖了十几只地蛹,天色便渐渐地暗了下来。阴雨天,本来就黑的早。
“该回去了。”姚延意无奈的说道,“不然太晚了还真不好回城。”
“不是说可以住下吗?”卫章皱眉,刚跟这丫头在一起呆了半天,又要把她送回去了。虽然他是奉命保护姚燕语的安全的,但总不好登堂入室住到总督府去。
这一路同行到了总督府卫将军才发现,两日不见这姑娘,心里还挺挂念的。
这种挂念不像之前在京城时的那种感觉,那时他对她只是情愫暗生,现在,他对她是真真正正的牵挂了。
“明儿家里摆宴席,卫将军也一起来喝杯酒。”姚延意也不想回去,但他是主角,若不回去,老太太和太太肯定不依。
“今天也算不虚此行。”姚燕语不想别的,只想着那一罐儿金蛹,还有翠微和翠萍采到的其他几种草药,心里美滋滋的。
卫章看了一眼乐呵呵的某人,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句: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回普济寺的路上,姚燕语跟姚大人说:“二哥,家里忙完了这几天我还要跟你出来。”
“这就不用了吧?接下来的事情有哥盯着就成了,就那两种东西,错不了的。”姑娘家家的总是出门不太好吧?姚延意又看了一眼卫章,心想,这婚事终究还是没定下来呢,总要避避嫌。
姚燕语皱眉:“我有我需要的东西啊,你们又不知道。我还还有几个方子没配出来呢。”
配出来都是钱啊!姚延意从心里叹了口气,顿时把什么男女之防丢到了一旁,点头道:“行,到时候带你出来就是了。”
姚燕语现在是吃定了自家二哥的心思,笑着追了一句:“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你去说啊。”
姚延意叹道:“以你现在的样子,自己去跟老太太说她也不会不答应的。”
“我的面子哪有你大嘛。老太太最疼的人还是你。”姚燕语笑嘻嘻的。姚二公子能说会道,哄得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他,这是事实。
姚延意无奈的笑了笑,没再多话。
一行人回到普济寺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而且又开始下雨。原本打算赶回去的姚延意只好放弃,让普济寺的师傅帮忙收拾禅房,他们在寺里住下来。
为了安全起见,姚燕语被安排在同一个院落的厢房里。反正她只带了翠微和翠萍两个丫鬟,主仆三个人挤在一起也勉强可以。
禅房布置的简单朴素,被褥虽然都干净,但却都是粗棉布的。翠微怕姚燕语不习惯,便去马车上把自己带的毯子拿过来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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