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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这是负责全国各类大型工程的衙门。
随着大明财政得到显著改善,加上郭朴十分注重有益民生的水利工程,故而近年户部太仓有很大一部分银两流向了工部衙门。
现在的工部尚书陈绍儒是一个面相儒雅的小老头,正在训斥着手下的官员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工部,本部堂如何能用如此极品黄花梨书桌,快将这张书桌还回去!”
“正堂大人,这书桌都已经做了出来,您不用还能拆了不成?”工部主事原本想给陈绍儒换一张好桌子却不想遭到了责备,当即便哭丧着脸道。
陈经邦来到门外刚好撞见这一幕,却是知道这位工部尚书节俭的老毛病又犯了。
按说,工部手里掌管着全天下最多且最好的木材,此次用极品的黄花梨木给堂堂工部尚书大人制作一张书桌,已然不算是什么大事。
陈绍儒却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便是大手一挥地道:“你快让人将桌子搬回去,不管桌子是给吏部还是户部,亦或者给夏侍郎,反正这书桌本官不用!”
“正堂遵命!”工部主事感受到陈绍儒坚定的态度,最后无奈地拱手道。
陈绍儒脸上的余怒未散,只是看到陈经邦进来,这才缓和下来地道:“陈修撰,你怎么过来了?”
“陈尚书,师相让我请您前去,说是有事情相商!”陈经邦朝着陈绍儒拱手,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明来意道。
陈绍儒得知是林晧然召见自己,便是即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并站起来道:“好,本官现在随你前去!”
陈经邦看到这位工部尚书如此着急,却是不由得无奈地转身跟着一起离开。
两人从工部衙门乘坐轿子前往紫禁城午门广场,接着匆匆走进城门,然后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文渊阁。
由于隆庆不处理政务,而今的内阁毅然是一座相爷府般。内阁不仅全权处理着全国事务,而且拥有着绝对的人事权,亦是已经真正意义上统领六部。
像户部、吏部、都察院,这些最紧要的衙门都是林晧然的班底,而掌握工部的陈绍儒更是以林晧然唯命是从。
经过陈经邦的通禀,陈绍儒走进来面对着正在票拟奏疏的林晧然,当即恭恭敬敬地跪拜道:“下官拜见次辅大人!”
不管哪个时代,却是离不开“内卷”。
按着明朝的规定,陈绍儒作为堂堂的正二品官员,并不需要向仅是从一品官员的林晧然行跪拜之礼。
只是在其他官员开始跪舔的时候,你若不赶快行动起来的话,那么就等着回家种地,你的位置将由一个肯下跪的工部尚书所取代。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是现在的林晧然的权势太大了,甚至已经达到左右六部尚书去留的地步。
“陈尚子,无须多礼,请起!”林晧然对这种跪礼从最初的拒绝到如今的坦然,便是淡淡地回应道。
陈绍儒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谢礼,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初升户部云南司主司,后外放地方担任南昌知府,转任湖广按察司副使,历任广西右布政使、云南左布政使。
在地方任职走到尽头之时,他亦是顺利地返回京官之列。幸得林晧然相助,他回京不久就进入六部,而今担任正二品的工部尚书。
却不论是林晧然的提携之恩,还是林晧然如今的地位,都需要他保持着一份对林晧然的绝对尊敬。
此时他注意到林晧然手里还在票拟着那一份奏疏,便识趣地闭嘴站着,静静地等着林晧然处理完奏疏。
对于这位手握重权的同乡,虽然心里不免生起妒忌之心,但亦是感到由衷的佩服,甚至还带着一份来自广东的人自豪。
从一个贫穷的山村走出来,最终成为这个王朝的实际掌舵人,却是不过花了区区十三年的时间,更是以一举之力改变这个积贫积弱的王朝。
纵观整个大明朝的历史,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的功绩能与之相比,甚至在将来都不可能会出现。
一缕缕如同轻纱般的檀香从那个黄铜铸造的檀炉中袅袅而起,致使整个值房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儿。
林晧然看到甘肃有一名千户纵兵围攻府衙讨要欠薪,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倒没有一昧地相帮于文官,而是着令甘肃巡按和甘肃总兵一起查核此事缘由。
虽然他是文官集团的领袖,但实质亦算是武将集团的领袖,而今他并不打算偏帮,而是要替双方主持公道。
在写完最后一笔后,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笔道:“陈尚书,你假借甘肃大旱,以修渠和修井为由请求拨款,而后中饱私囊,可有此事?”
啊?
陈经邦正准备给陈绍儒送来茶水,只是听到这个事情后,却是不由得瞪直了眼睛。
由于时常相伴在老师身边,却是知道今年全国最大的灾难便是已经干旱一年有余的甘肃,为此朝廷还拨款几十万两助甘肃解决饮水问题。
有鉴于水泥井圈的出现,大明亦是借此进入了深井时代。虽然深井有利于解决干旱地区的饮水问题,但无形中加大了修建深井的成本。
只是现在的内阁一心为民,尽管知道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但郭朴还是咬牙从财政挤出了这笔几十万两来解决甘肃的饮水问题。
却是谁能想到,所谓的甘肃干旱竟然是一个谎言,而这些修井等工程的开支最终落到了工部尚书陈绍儒等官员的口袋中。
“次辅大人,究竟是何人如此诽谤下官,还请您替下官做主啊!”陈绍儒的眼睛泛起泪花,当即便是喊冤道。
咦?
陈经邦看到陈绍儒如此大的反应,亦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却是充满疑惑地望向自己的老师林晧然。
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师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这个事情,只是甘肃跟京城隔着万里之遥,却是不可能是老师亲眼所见。
不论是甘肃巡抚周幼清谎报干旱,还是陈绍儒将在甘肃修井的钱直接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些事情都需要证据。
最直接的证据无疑是派遣官员到甘肃地区瞧上一瞧,看那里是否真的如甘肃巡抚周幼清所说般干旱,工部是否真的没有在地上落实深井解决饮水困难。
林晧然看着陈绍儒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便是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事情是不是真冤枉你了,此事一查便知!”
“次辅大人,敢问此事可有证据,还是他人的一面之词?”陈绍儒坦然地望着林晧然的眼睛,显得十分诚恳地询问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却是轻轻地摇头道:“目前为止,并无实据,确是他人提及!”
“次辅大人,既然此事并没有实据,您为何仅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便认定是下官跟周幼清串连,而不是对方蓄意构陷我两人,从而引发我们内部的纷争呢?”陈绍儒心里暗暗叫苦,却是苦口婆心般地道。
陈经邦原以为自己老师已然掌握证据,敢情这个事情也是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的,亦是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老师。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立场坚定地道:“我会权衡这种可能性,但目前你跟周幼清都要接受调查!”
“林阁老,此次对我们两人不公!哪怕你已经不信任于我,但甘肃巡抚周幼清是你的同年好友,难道你连他都不相信了吗?”陈绍儒却不知林晧然给谁灌了迷魂汤,不由得叫屈地道。
林晧然用手捧着茶盏,似笑非笑地望向陈绍儒道:“此事不是信任和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内阁刚刚已经决定要对你跟周幼清进行调查,你只需要好好配合即可!”
尽管他现在是大权独揽,但终究是涉及到堂堂正二品工部尚书和甘肃巡抚,但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却不能仅仅听取某人的证词便对陈绍儒和周幼清治罪,而是需要将事情交给相关部门调查,从而确实他们两人是否真有罪。
当然,凭着他现在所掌握的权力,哪怕陈绍儒和周幼清没有犯事,让他们滚蛋亦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次辅大人,下官对你一直都是唯命是从,你当真不问清红皂白就要调查于下官吗?此事一出,下官今后如何还有颜面继续呆在朝堂啊?”陈绍儒的眼睛呛着眼泪,却是打起感情牌道。
陈经邦想到陈绍儒担任工部尚书以来,确实全力配合着老师的工作,却是不由得扭头望向自己的老师。
“周幼清是我的同年好友,而你则是我的同乡,但你可知检举你们之人是谁?”林晧然犹豫了一下,显得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陈绍儒和陈经邦都被吊起了胃口,而陈绍儒当即便是疑惑地道:“是谁?”
“我妹妹林平常!”林晧然手里端起茶盏,脸色肃然地公布答案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虽然满朝都知道陈绍儒身上打着林党的烙印,而周幼清是林晧然的同年好友,但哪有资格跟林平常相比。
且不说林平常的人品是世人皆知,单是人家兄妹从小相依为命的情分,就是一座足以粉碎同乡和同年的大山。
陈经邦原本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挑拨离间,只是听到检举之人是自己的年姑后,当即鄙夷地望向了旁边的陈绍儒。
尽管现在仍旧没有实据,但他知道这位道貌岸然的工部尚书就是一个大贪官,至于那位甘肃巡抚周幼清已然是辜负自己老师的信任。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却是通过伪造甘肃旱情,从而骗取朝廷几十万两的工程款,简直该千刀万剐。
这
陈绍儒刚刚原本还心存幻想,只是听到检举的人竟然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冠巾伯,不由得瞠目结舌,却是知道此处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陈尚书,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定然会给你调查清楚,但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呆在大牢里了!”林晧然将陈绍儒的反应看在眼里,显得面无表情地说道。
相对于这些所谓的同乡和同年,他自然更加相信自家的野丫头。
尽管那个野丫头时常惹事,但无疑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直做着除恶扬善的事情。跟着这些伪善的官员相比,自己妹妹才是真正的正义之士。
自己妹妹既然将这个事情捅了上来,定然是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却是不可能徒然冤枉甘肃巡抚周幼清和工部尚书陈绍儒。
正是如此,哪怕陈绍儒刚刚演得很是逼真,但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小丑唱戏。
陈经邦再次听到林晧然的安排,却不再认为林晧然苛刻,而是已经给予这两个贪官一种宽容的待遇了。
陈绍儒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却是进行哀求道:“次辅大人,此次是下官糊涂,看在小人忠心的份上,还请恕过小人这一回,今后定然为您做牛做马!”
唉
陈经邦看到陈绍儒已经认罪,却是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亏自己一直以为这位工部尚书是一个大清官。
“我林晧然不需要忠心于我的下属,而是心怀百姓的好官,能够跟我一起开创盛世的志同道合之人!你这等只图私利之人,我跟诸位阁老都不会允许你留在朝堂祸害大明,此次谁都救不了你!”林晧然看着陈绍儒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却是冷冷地回应道。
现如今,不仅是京城六部等重要衙门之中,哪地是在地方之上,很多的封疆大吏其实都是他的人。
虽然他知道一个团体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一些人员难免会被贪婪所吞噬,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来得如此之快。
若不是那个野丫头揭露甘肃干旱造假,他亦是没有想到周幼清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竟然通过谎报旱情来中饱私囊。
不过亦是难怪,像甘肃这种低产的省份,想要从中捞得油水,还真的只能是依靠这些谎报灾情的伎俩。
紫禁城,午门前广场。
陈绍儒显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紫禁城,几十年的宦海沉浮,如同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闪过。只是他想不到最后竟然是晚年不保,因贪念而铸就了一场大错。
“陈尚书,请跟我们走吧!”锦衣卫同知吴康已经在这里等候,对着走出来的陈绍儒淡淡地说道。
陈绍儒看到林晧然竟是要将自己关到北镇抚司,心里感到恐怖的同时,却是不由得感慨林晧然如今的通天势力。
哪怕林晧然没有自己这位工部尚书充当小弟,亦是影响不了林晧然分毫,而今林晧然的势力版图恐怕仅仅欠缺宫中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