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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当灿烂的晚霞渐渐褪去色彩,整个天空变成了银灰色,京城悄然涌起着一团祥和的淡淡雾气。
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簇拥着一个轿子穿街过巷,悄然走进那一条显得很清静的灵石胡同,进入那座让人高不可攀的林府。
自从林府升格为阁老府后,五城兵马司经常派遣人员在胡同外巡逻,普通身份的人根本不能靠近这里。
管家林金元先一步匆匆让仆人打开林府中门,让轿子绕过影壁从左侧进入,然后徐徐地停落在前院之中。
随着轿帘子被掀开,身穿一品绯红官袍的林晧然跨步而出,整个人显得威势十足,眼睛多了一抹坚定和淡漠。
“妾身恭迎夫君回府!”
吴秋雨在前,花映容在侧后,两个绝世佳人遵循着这时代妻子的礼节,显得规规矩矩地向迎来的林晧然施礼道。
“恭迎老爷回府!”
身后奶娘和仆人亦是规规矩矩地跟着施礼,向这位家主送上敬意道。
林晧然从轿子走出来便见到这帮人,对这些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先是轻轻地点头,而后对着吴秋雨按例询问道:“家中一切安好?”
“回禀夫君,家中今日一切安好!”吴秋雨的眼睛显得复杂地望了一眼林晧然,亦是规规矩矩地进行回应道。
林晧然虽然每次都听到几乎一样的回答,但心里感到一阵心安。只是从吴秋雨的眼神中却是猜到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巡视九边的事情,先是朝着花映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抱着大儿子的奶娘道:“让我抱抱虎子!”
在经过初为人父的茫然后,他亦是接受着这个崭新的小生命。虽然他说不上合格的奶爸,但亦是偶尔抱上一抱,算是培养一下父子感情。
哇......
林晧然刚刚接过在襁褓中的大儿子,原本正在打哈欠的大儿子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显得很是洪亮。
“虎儿,你要乖乖,是爹爹抱你呢!”吴秋雨亦是希望儿子能够得到更多林晧然的父爱,便是急忙在旁边安抚儿子道。
只是虎儿并不卖帐,哭音显得更加的洪亮,似乎整个天地只有哭声和他。
林晧然顿时变得束手无策,对于哄婴孩实在不在行,特别他还需要维持自己阁老的派头,却是不可能拉下脸来哄儿子,只好将儿子交回吴秋雨。
吴秋雨接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亦是温柔地哄着,旁边的奶娘和花映容亦是过来帮忙,但虎子的哭声仍然没有停下来。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发现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果然是生儿不如生女。
吴秋雨看着儿子如此,跟着花映容交换了一个眼色,只好对着旁边的丫环吩咐道:“你快去将他姑姑请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戎装的少女已经从客厅那边走急匆匆地走过来,却是先声夺人地埋怨道:“哎呀,哥,你刚刚是不是又抱虎子了?”
“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就不能抱了?”林晧然当即挂起满脸黑线,显得不愤地争辩道。
“你当然可以,但你抱虎子要多跟他说话,不然虎子肯定会哭闹的!”**常从吴秋雨手里接过虎子,同时进行教导道。
林晧然的眉头当即蹙起,他堂堂当朝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如何能听得出这个小丫头的教导,便是想要跟她继续争辩,只是突然间愣住了。
却见虎子刚刚进到**常的怀中,**常只是轻轻地说一句道:“好了,姑姑在这呢?虎子别哭了哦!”
话还没有说完,刚刚似乎要哭到天明的虎子很神奇地停止了哭声,整个人显得听话地躲在**常的怀中。
别说是林晧然,哪怕吴秋雨和花映容都是无奈地相视一眼,却是自叹不如,比不上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妹妹。
“你看看吧!这样虎子就不哭闹了!”**常看着虎子乖乖停止哭泣,便是对着林晧然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林晧然却是无奈地苦笑,不说他按着**常所教的方法肯定行不通,而他亦是说不出这种温柔哄儿子的话。
受到这个时代“父父子子”的影响,而且他身居文华殿大学士,加上早已经认清这时代的险恶,让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慈父。
跟着后世不同,这时代的父亲拥有着绝对的权势。哪怕当年的严世蕃,那亦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且疼爱自己的母亲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这才有了一个窃弄父权的机会。
只是在这种大环境之中,他这个父亲对儿子拥有着绝对的权威,故而根本不需要讨好儿子,更不用考虑养儿防老这些问题。
正是如此,他虽然偶尔会抱一抱儿子,但哄儿子的工作恐怕还得交由妻子,以及这个拥有神奇魄力的妹妹。
**常抱着虎子朝着内宅走去,亦是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比较勤快地帮着林晧然带儿子,以致她最近在家的时间相对比较多。
随着林晧然归来,林府的晚餐很快开始。
饭菜并没有盲目都追求大鱼大肉,每道菜都显得很精致。吴秋雨和花映容对食物比较挑剔,由于两人信奉观音,对素食比较偏好;林晧然和**常是荤素不忌,只是终究是饿过肚子之人,却是不免更倾向于肉食。
饭桌上往往都是浙系或江西的素菜,然后是粤西的白切鸡、北京烤鸭和各类海鲜之类的肉食进行搭配。
跟着其他事事讲规矩的人家有所不同,林府的饭桌显得很随意,时常在这里是边吃边聊。
“哥,听说徐阶想要推禁铁令?”**常吃着一块烧鸭肉,便是随意地打听道。
自从她被授予冠巾伯后,她跟很多武勋那般闲居于京城。只是她终究还是有些人脉,现在暂时挂职到北镇抚司,正是揪着一些官员的黑历史。
由于她是女儿身的缘故,并不好前去参加早朝,但她亦是有着相对灵通的消息来源,对早朝的一些事情亦是有所耳闻。
林晧然吃着一块带着肉汁的香菇,却是淡淡地反问道:“你打听这个事情做什么?”
“咱们的佛山大作坊需要很多铁矿石,若是朝廷真的禁开新矿,对作坊的生产影响很大!不说佛山不能继续提供物美价廉的农具,恐怕很多工人都得辞退,这事一点都不好!”**常扶着筷子,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都是聪慧的女人,对这个事情亦是生起了一些兴趣,便是纷纷好奇地扭头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抹了抹嘴巴上的汁液,便是轻轻地点头道:“徐阶今日早朝确实指使董传策抛出禁铁令,只是我已经明确反对!虽然现在事情推到廷议,只是郭阁老和高阁老跟我的意见一致,定然不会让这个议案通过!”
“那就好!”**常听到林晧然这般回答,亦是放下心来地点头道。
却是这时,一个邋遢的道士从外面走进来,摇晃着酒葫芦对着**常质问道:“**常,你是不是又往我酒里兑白开水了?”
来人自然是吴道行,而今他亦是没有选择在饭厅用餐,而是喜欢流窜于各家的厨房。
在见识到他种种的神奇下,林府上上下下都不敢轻慢于他,对他跑到厨房“偷吃”都是配合都装着没有瞧见。
**常看到吴道行找过来,并没有否认地回应道:“李郎中说了:你现在之所以肝疼,就是因为平日饮酒过量,你不能再没有节制地饮那种烈酒了!”
“哎呀,你竟然敢管为师了,你这个逆徒,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逐出师门!”吴道行看到猜测成真,便是气不打一处地指责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看着吴道行如此生气,却是不免担忧地望向**常。
**常的眉头蹙起,却是认真地争辩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真要将我逐出师门,咱们罗浮山神道一脉恐怕就后继无人,我看你以后如何向师祖交代?”
林晧然听着这个名号,不由得古怪地望了一眼妹妹。
吴道行当即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如同变脸般收起脸上的愤怒,却是连连用玩笑进行塘塞,然后在旁边椅上支着一只腿享受起酒肉。
虽然酒兑了一些白开水,但味道还在,让他亦是喝得大呼过瘾。
林晧然知道吴道行其实就是故意过来凑热闹,心里微微一动地请求道:“吴道长,可否帮我卜一卜近期可有劫数?”
“不卜,你的命格会有损我的寿元,这事只有我徒儿能办!”吴道行咀嚼着满嘴肉,显得态度坚定地拒绝道。
林晧然知道妹妹跟吴道行学了看风水和相术的本领,只是看到跃跃欲试的妹妹,却是不由得担忧地道:“会不会损到我妹妹的寿元?”
“呵呵......能让我徒儿损掉寿元的人还没有出现,你肯定不能!”吴道行咕噜地灌了一口酒,显得鄙夷地说道。
**常是一个热心肠的性子,对自己哥哥更是有求必应,显得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看着妹妹蠢蠢欲动的模样,只是稳重才是他的性格,并不敢轻易相信吴道行的话,便是做出决定地道:“那就测字吧!”
早前他找吴道行测字,吴道行都安然无恙。而今让自己妹妹测字,那么受到的影响最小,理因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才是。
“哥,啥字呢?”**常亦是有一点卖弄的心思,便是认真地询问道。
吴秋雨和花映容早已经见识到**常的本领,亦是充满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水,抬头望向墙上珠**钟所指的时点,便是在桌面上工整地写下了一个“酉”字。
吴道行虽然显得浑不在意,但看到桌面上的字,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凝重之色。
**常看到这个字的时候,眉头渐渐地蹙起,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酉,可拆西一,在古文中有器之意,故而此劫数在西。......酉遵古文可解大缸盛酒,故而你要防兵卒,不过夜间繁星最为有利。”说到这里,她对着林晧然充满喜意地道:“哥,京城乃居北之尊,只要你近期不往西边去,那么便不会有任何没有危险!”
林晧然听到这个解字,却很想狠狠地自扇耳光,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自寻麻烦,便是不却声色地道:“你哥是大富大贵之人,哪怕真往西亦不可能有事对吧!”
说到最后,他故意避开吴秋雨幽怨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常,示意她说话要当心一些。
**常却是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显得一本正经地道:“哥,不管是什么样大富大贵的人,一旦有劫数都要小心为上的,哪怕我都不会例外!”顿了顿,她进行补充道:“当然,我的命格是真的好,所以我一生几乎没有劫数,不用小心什么!只是你有所不同,近期你真不能往西,这样会遭劫的!”
“我今日在早朝上已经领了出使山西调查山西巡抚王继洛的差事,明日圣旨应该会下达,我后天就会前往山西!”林晧然看到事情到了这一步,索性直接开诚布公地道。
啊?
**常却是事先不知道这个事情,不由得吃惊地张了张嘴巴,却是没有想到哥哥竟然真要往西。
吴秋雨事先已经耳闻,花映容的脸色刷地白了,显得十分担忧和着急地望向林晧然。若是没有这个测字,她却不会担心林晧然出使山西,只是偏偏**常刚刚言明西边有劫数。
“吴道行,你觉得我妹妹算得如何?”林晧然心里微微一动,便是有所期待地望向吴道行。
吴道行看到林晧然望向他的时候,更是明白林晧然打的小九九,却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后直接选择起身离开。
这个无心之举,无疑是引起了吴秋雨和花映容的担忧。
林晧然看到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亦是只好在晚上花费一番力气同时安抚住自己的两个女人,却是仍然决定前往山西。
次日朝会后,任命林晧然为钦差的圣旨便到了文渊阁。
林晧然没有选择拖延,在跟其他几位阁臣打过招呼后,便是前往兵部交代一些事务,然后归家准备行装。
很多事情竟然已经决定,他亦不可能会进行反悔,哪怕前方是危险重重。
第二天清晨,他乘坐马车直接离开了京城,只是他打算先行前往宣府视察边军,而后再绕道山西太原。
林晧然知道接下来的朝堂的争斗会更加激烈,只是他已然是要暂时离开这个波云诡谲的朝堂,那么就会将精力放在北边上,而不会再瞻前顾后。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哪怕徐阶真将郭朴和高拱挤掉,他亦有信心继续跟徐阶分庭抗礼,甚至有能力将徐阶踢出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