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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诛十万北伐,金国半载而亡;南宋退避三舍,华国横空出世。
这一系列惊雷般的消息,对天下各国冲击最大的,就要数西夏了。想想在三年前,这天枢城只不过是据有河东一路的小势力,当时西夏还曾不知天高地厚地与这个新兴势力战了一场。结果,很是凄凉,全国的精兵,折了十分之一。那是继夏金两国在元德四年(1122)宜川河大战失败之后,又一次惨重的军事失利。
宜川河大战,西夏见识到了金国的强悍,就此臣服;而神堆驿大战,则令西夏领教了天诛军厉害,同样,也由开始的拔扈嚣张,变为老实。西夏就是这样一个欺较怕硬、不打不服贴的国家。
强邻崛起,对西夏这样的小国而言,无疑是痛苦的。一个强大的中原王朝,对周边小国的压制的滋味,在北宋初期,西夏就已尝得够多了。西夏很愿意看到中原王朝大乱,四分五裂,如此方可以浑水摸鱼——在北宋末年,金国南侵的时候,西夏就曾趁宋国无暇顾及之际,攻占了宋国的西安州、麟州建宁砦、怀德军。更乘胜攻克天都寨,围兰州,大肆掳掠后撤军而还。
在尝到甜头之后,西夏又以金朝对夏的许诺,进占天德、云内、武州及河东八馆之地,以及宋边境震武城(今陕西榆林境)。当真捞了个盆满钵满。西夏领土,也扩张到建国以来最大。这令国主李乾顺的声望直追乃祖景宗(李元昊),被国人誉为“中兴之主”。
只可惜,正当李乾顺飘飘然之际,金人出手给了他一记大耳括子——不久之后,金国大将兀术又率军强占天德、云内等州,硬生生让西夏将吃下去的吐出来。
李乾顺当即派遣使者向金国提出质问。夏国正德元年(1127)三月,金国与西夏划定疆界,金国把陕西北部约数千里之地划给西夏,以此作为天德、云内等地的抵偿。李乾顺还是觉得不爽。便于次年九月再度出兵攻占宋定边军(今陕西吴旗境)与德静砦(今陕西榆林境)等地。同时。还趁着金国与宋、天枢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举进占了故辽西北一带的领土。
西夏是一个对领土有着异常渴望的国家,建国百余年来,与宋国打了不下百仗。为的就是领土。李乾顺这个人。也是西夏历代国主中。对领土最为执着的一位君王,但凡有一丁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嗯。他的确成功了,他在位其间,西夏的领土为历代之最。只是这成功来得何其短暂,中原华国强势崛起。华国领土完全继承宋国,岂会让他安安稳稳地拿去?
天健元年七月,华国建立。西夏利用本国距离长安最近的优势,迅速派出大臣曹价,携重礼赴长安,面谒华天子,商讨边境问题。夏国的意思,希望以重金购买在元德二年被本国事实上占领的定边军与德静砦。
在长安国使馆,华国外交大使洪皓,会晤了夏国使臣曹价,代表华天子,严正表达了本国立场“国家领土,不容谈判,更不可买卖。夏国所占之华国领土,必须寸尺不少地归还。”
曹价只得表示,将派副手回国,请示国主,希望两国的关系,不要因一军一砦的得失而受影响。
洪皓却板着脸孔:“何止一军一砦?尊使当真好生健忘。”
曹价眨巴着眼睛,困惑又吃惊道:“还有何处?”
洪皓向北一指,须发无风自动:“当日强占我西安州、麟州建宁砦、怀德军,天都寨,更有陕西以北千里之地,莫不是变成流沙流泄而逝了?”
曹价差点没跳起来:“这、这是昔日金国用以补偿天德、云内之地而置换来的……”
洪皓不屑一笑,拂袖道:“尊使所言当真可笑,金国的承诺,与我华国何干?贵国现下究竟想与我华国互换国书,还是想与金国缔结盟约?”
这、这不是挤兑人么!你让人家夏国到哪里去找金国缔结盟约?
曹价再怎么会掩饰,此刻的脸色,也是拉多长有多长,要多黑有多黑。
洪皓也不再多言,底线给出了,你就自个掂量吧。当下合袖躬身为礼,扬长而去——把话撂下就走,压根不用看对方脸色。当强国的外交使官,就是爽啊!
消息传回夏国,满朝大哗,李乾顺当场就摔碎了御案上的玉镇纸。遣使出发之前,李乾顺就已做好了一旦华国不允,就将定边军与德静砦交还华国的心理准备。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华国天子也太贪婪了,竟连当初金国置换补偿的陕北千里之地,还有早年攻占的州砦军寨,也要一并收回,欺人太甚啊!
当然,李乾顺与夏国的文武大臣们在“义愤填膺”之时,谁也不会去想这陕北千里之地与州砦军寨是怎么来的,又是谁的领土。在这个时代,国民的意识里,领土这种东西,谁占了就归谁,谁占得久了,就理所当然属于谁家地盘。
正当夏国不断向华国提出交涉,软磨硬泡,时而扮可怜,时而气汹汹,国格如人脸,一日三变颜之时,华国的应对直白而干脆。
十一月,刚刚整备完毕的华国地方戍卫军;府州折家军、晋宁军,各出骑步三千,向夏国东北的左厢神勇军司及银州逼来。而驻守延安府的第五军第十四师傅选部,也陈兵于白干山下,对夏国东南的龙州、洪州,虎视眈眈。这还不算,在夏国西南,驻军于环州的华国第七军第二十一师赵哲部,也出兵进至定边军的神堂堡。摆出一付随时配合东、南兄弟部队,进击夏国西疆重镇盐州的架势。
这一下,搞得夏国从东到西,千里边境,大军频动,十分紧张。
山雨欲来,夏国满朝惴惴,既惊且怒。针对华国的强梁行径,夏国意见分为两派,即鹰派与鸽派。
鹰派代表人物。便是夏国第一将。晋王察哥。
朝堂之上,察哥慷慨陈词:“河南(黄河之南)之地,乃我大夏国祚之根本,每一城一寨一砦一州。俱是无数党项儿郎殒命洒血夺来。岂可轻言而弃?狄烈若想拿回。只管以刀枪来取,若我不敌,拱手相送;若败我手。便再休提!”
鸽派的代表人物,是同知枢密院事李良辅、濮王李仁忠、舒王李仁礼。
李良辅,老熟人了。不用说,是被华军(原天诛军)打怕了,有“恐华症”,与南宋的那位“名将”刘光世有“恐金症”一样正常。濮王与舒王,都是李乾顺的儿子。这兄弟二人,人如其名,俱通晓蕃、汉文字,又擅长诗文,是夏国王族才子。李乾顺对这两个儿子甚为喜爱,授李仁忠为礼部郎中,李仁礼为河南转运使。这一对兄弟,都很不喜打仗,更憎恶打败仗。昔年神堆驿大战,夏国被伤得太深,记忆犹新,更何况此时华国更强大如斯。
以上三大重臣连袂上疏,其奏有言“女真之强,列国俱知;华灭女真,其强甚之。若因归属未定领土之争,妄启边衅,只怕重蹈覆辙,于国于民,有害无益。”
就在夏国朝堂两派大打口水仗,李乾顺心意难决之际,华国接下来的一个动作,令夏国君臣彻底乱了方寸,没了脾气。
十一月中,驻守云中(大同)的岳飞第十二师,向偏关进发,直接威胁夏国东北之宁边州。而第十二师,正是夏国最忌惮的车骑步混成师,更有着连破金国临潢府与黄龙府的赫赫威名。岳飞!第十二混成旅(师)!这两个名号,在夏国朝堂及军队中,有着非同凡响的震慑力。
面对华国四支大军不怀好意地异动,尤其是岳飞第十二师的威胁,夏国鹰鸽两派大臣们,经过激烈的争吵,鸽派终于占了上风,李乾顺不得不捏着鼻子,憋屈地屈服了。
十一月底,夏国使臣曹价,正式得到华天子召见,传达了夏国国主愿意无条件将西安州、麟州建宁砦、怀德军、天都寨、定边军、德静砦及陕北千里故土归还之意。同时,希望两国缔结对等盟约,这也算是夏国的条件了。
华天子表示,愿意看到并接受夏国国主的善意,愿两国尽快划分地界,早平争端,早日结盟,重开榷场,互惠互利。
曹介使命圆满完成,心下终于大大松了口气,满心欢喜,欣然拜谢。
无论华国还是夏国,都以为事情就此了解,不料到十二月底,风云突变,一根导火索,引爆了两国大战。
导火索,来自于西北。
辽国为金灭亡后,在其故国西北方,有一大片国土,即原辽国的西北路招讨司,治所镇州(可敦城,今蒙古乌兰巴托以西)。从此处一直到阿尔泰山的千里草原,夏国觊觎已久。而金国因上京距离此地太远,鞭长莫及,加上又没有辽国的那种“四时捺钵”的行营制度,很难做到有效管理。金人倒也聪明,干脆以此为饵,换取夏国臣服,将这一大片土地,送给夏国。
夏国李氏得知,当即喜得屁眼都开了花,立即抛弃旧宗主辽国,转投金国膝下。
只不过,金人却甚狡猾,口头答应了,却迟迟未交付,很有点拿着房屋钥匙,迟迟不给房的意思。夏国也不是善茬,趁金人陷入战争泥潭,无暇他顾,自个踹开房门,径直“入住”——出兵占领。
但这种手续不齐全,擅自闯入的行为,却在金国灭亡后,面临了手握正式手续,全盘接收辽、金故地的华国的诘问。
一房二主,一个有事实,一个有“房证”,这嘴皮子官司有得打了。
十二月初,华国派出金国降将、原辽国旧将萧特葛谋,前往镇州,与夏国统军使梁买忠谈判。
萧特葛谋因与其主耶律余睹献西京有功,如今已任西京副留守,背靠华国这棵大树,自然难免趾高气扬;而手中又有从上京国册馆里找到的,原辽国西北路招讨司的敕令文书及印章,从法理上,拥有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与统治权,自然气势压人。
夏国统军使梁买忠,出身夏国“一门二后”的赫赫望族,乃故太后嫡亲,一向心高气傲。如果来人是女真人,他还忌惮三分;是华人(宋人),他还收敛一分;偏偏却是个国灭多年、旧有宿怨的契丹人,梁买忠如何看在眼里?少不得语出讥讽,双方几乎翻脸,不欢而散。
出身梁氏一门的梁买忠,与辽国有着很深的宿怨。这要追溯到三十年前,即夏国永安二年(1099),宗主国皇帝辽道宗,不能容忍夏国梁太后擅权专恣,借着屡屡攻宋所积累的声望,意欲摆脱辽国的控制。遂遣人至夏,鸩杀梁太后,命李乾顺亲政,时年乾顺十六岁。自此夏国梁氏一门就此衰落。试想梁买忠如何不仇视契丹人?
而契丹人也同样仇视党项人。
辽国末年,天祚帝遣使册乾顺为夏国皇帝,且诏命发兵救辽。而与此同时,金国也派遣使臣入夏,向李乾顺提出:如天祚帝逃入夏境,应将其擒捕送金;夏如能以事辽之礼事金,金允许将辽西北一带地割让给夏。李乾顺见辽灭亡已成定局,为了保全夏国的割据地位,遂答应了金的条件。于元德六年(1124)三月,向金朝上誓表,表示依附于金。辽灭亡后,夏国皇后辽成安公主知故国已亡,悲痛不已,在宫中绝食而死。
辽国兴盛时,抱着大腿跪舔,国亡之时却落井下石,更逼死故国公主……试问契丹人对党项人如何不仇视?
是夜,积怨颇深的双方手下士兵发生口角,相骂无好口,随后升级为斗殴,再升级为流血冲突。
萧特葛谋得报,以为是梁买忠派人袭杀,慌忙携带敕令文书及印章,连靴子都没穿,冲入马厩抢过马匹便逃出可敦城。
萧特葛谋落荒而逃,狼狈千里,逃回云中,去掉了半条命令。这一下可不得了。第四军军长关忠勇勃然大怒,当即令正准备从偏关撤兵的岳飞第十二师按兵不动,同时令十二师之徐庆三十六旅,出兵镇州。
三十六旅还未走出西京道,就见到被驱赶而回的萧特葛谋契丹卫队二十余名士兵——尽数被割去一只耳朵,另有三十余卫兵被杀。
消息自云中传到长安,举国大哗。
华天子紧急召见尚未回国之使臣曹价,严厉斥责夏国之野蛮行径,强烈要求夏国方面致歉、赔偿、交出凶手(意指梁买忠)、退出西北路招讨司故地。
这一次,夏国不再屈服,很快回复“沃野千里,唯血可洗。”
战争警报,拉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