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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艘战船,大型战船两艘,艨艟十二艘,小舢板六条;八百战兵(含赵立卫队二百人),四百辅兵、船工……这就是天波偏师的全部兵力。
兀术的船队则因猝然遇敌,仓促应战,前面的船只停下,后面的手忙脚乱,更后面的懵然不知。造成船与船互相磕碰,甚至撞翻了好几条小船,结果本就狭窄的水道被这么一堵塞,更是进出不得,鸡飞狗跳。
现在,至少有二百条船被卡在荡泽内出不来了,但兀术并不在意,因为那多为运输粮、马的船只。而已经冲出荡泽,在前方打头阵的,才是运兵船。只是,运兵船不是战船,在机动性方面本就差战船好几条街,更加上此时每艘船上都挤满军兵,几乎将船只压到吃水线以下——这种情况下遇到敌军战船,那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啊!
兀术在敌船出现的那一刻,心念百转,果断下令:“所有能动的船只,全部出动!靠上去!靠上去!跳帮近战,这是唯一死中求活之道——”
随着两军船只接近至接战距离,江面上刹时枪声大作,箭矢乱飞,兀术军的最后突击开始了。
这一次,兀术既没了火箭,也没了连体船——这些都是进行水战才使用的,而金军本就是优哉游哉,就差敲锣打鼓出黄天荡了,哪里还会准备这些物事?更确切的说,是没时间、也没多余的船只这么折腾了。万万没想到,越不想见鬼。越容易碰鬼……
眼下金军只剩下两个优势:顺风、船多人多。指望蚁多咬死象了。
只是天诛军与宋军不同,顺风固然好,逆风也不影响火枪射击;至于船多……乌龟再多,能咬得住兔子吗?
孟威、李宝及燕七郎都是水上好汉,也是打老了水战之人,兀术这种门外汉的手法,刚一使出,就被诸将看破,哪里会让金军船只缠上。当下利用快船满帆的优势,反牵着金军船队疲于奔命。在运动中不断给金军放血。
没有连体船。金兵连站稳放箭都困难,而他们的对手,却将泼雨般的弹丸,又稳又准射到金军船头。纵然金兵将一面面旁牌竖起。仍然不能完全挡住从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射来的弹丸。
江面上最壮观的场面。不仅仅是火弹流光。更有噗嗵噗嗵数不清栽下江水的身影。昨夜是火光映红半江,今日是鲜血染赤满江。
孟威所率的这支天波偏师,并非天波师主力。火枪兵不多,只有二百人而已,其余多为刀牌兵及长枪兵。装备也不行,基本没有炸药包,霹雳弹则在泰州与完颜昌大军周旋时用光了。所以对付金军的唯一优势,就是火枪,而金军方面偏偏连箭矢都射不出,完全就是一副边追边挨打的架势,
金军开出黄天荡口的运兵船,共有一百六十余艘,是天波水师的八倍。倘若这一百六十余艘船只,全都有昨夜突击之金兵船队那样的船只、装备以及决死勇气,缺乏大威力武器与兵船的天波偏师,绝对拦不住,甚至有可能被击败。
令兀术捶胸顿足的是,这一切都没有——没有连体船,没有火矢,甚至连具有决死勇气的金兵都不多。像昨夜那样的精锐,几万人的军队里,又能有多少呢?
兀术在后方座船上看得清楚,本军有很多次凭借船多的优势,将对方的小型舢板,甚至艨艟包围起来,但总是被对方连接不断的火枪暴击,杀得四散而逃,溃围而出。
“该死!这些契丹人、渤海人、汉人全是猪狗,根本靠不住!”兀术痛恨地捶击船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完全不顾及一旁满面尴尬之色的耶律马五。
少倾,兀术磨了磨牙,再度调整命令:“集中一批女真正兵,组成一队,蒲卢浑,你来带队。记住,不要贪多贪大,从敌军的小舟开始,一艘一艘地吃。”
乌延蒲卢浑接过令箭:“明白。”
兀术的战术调整,果然使战局发生了微秒变化,金军再不象先前那般完全被动挨打了。
乌延蒲卢浑集结了三十艘中小型船只,共计三百女真锐士,再以重赏挑选出二百精壮船工,组成一支突击队,专挑天波水师的小舢板下手。
小舢板是很灵活的,寻常十艘八艘小船,根本围不住,但是三十艘就不一样了。四面八方一圈,总能逮住机会合围。之前作战时,小舢板也没少被围,都是凭借火枪溃敌而出。但这一次的对手,显然与之前那些一听枪声就赶紧趴下,被打死几个就惊慌四散的杂牌兵不一样。这次的对手,面对夺命弹丸时,虽然同样惊恐爬伏,但却多了一点——硬是死顶不溃逃。
就是多了这一点,造成天波水师出现不小的伤亡,十条小舢板,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生生撞翻、挤压损毁过半,只剩下四条了。
乌延蒲卢浑不断大嚷大叫,准备再接再厉,把剩下四条小舢板也收拾掉。随即悲哀发现,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有八条小船的船工或金兵被射杀大半,失去再战之力。
就在此时,天波师诸将也发现了已方损失,同时将目光锁定到乌延蒲卢浑这支船队身上。
“干掉它!”孟威让旗手在桅杆顶上打出指令。
随即,李宝与燕七郎的指挥船,同时打出“收到”的旗语。两艘大战船,四艘艨艟,转帆扭头,甩开金军船只的纠缠,向乌延蒲卢浑船队冲去。其余艨艟与舢板,结成一条防御线,为本军歼敌创造战机。
不得不说,天波水师船只在手旗旗语指挥下,协同反应远较韩家水军快捷而有效率,能又快又好地完成水上各船只的聚散队形——这在水战中。难度相当于陆上野战时,步兵阵形的“聚散如常”。
韩家水军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不要说金军这群被硬赶着上架的旱鸭子了。
天波水师以高出金军不止一筹的战术队形,迅速包抄,六条战船,两翼张开,象螃蟹的两只大钳,夹向仓皇欲逃的金军船只。天波水师同样也采取一个一个吃掉的法子,象猎豹袭击黄羊群一样,不断将一艘艘敌船从船队中咬出来。然后六船合击。十几根巨大拍杆砸下去,水面上就只剩下飘浮的木屑与血糊糊的肉饼了……
任是乌延蒲卢浑的船队拚命逃蹿,怎样都甩不掉身后杀气腾腾的“吞噬者”,不到半个时辰。十二艘船就毫无反抗之力变渣渣了。
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早晚玩完。乌延蒲卢浑心一横。将包括本船队在内的附近船只全部集结起来,回头反冲,要以十打一之势。将天波六船中,最前面的那只“钳尖”吃掉。
这只“钳尖”,就是李宝的指挥船。这是一艘中型艨艟,四面包裹熟牛皮,船舷两侧安装六具巨锤拍杆;全船乘员一百二十人,辅兵、船工四十,战兵八十,其中火枪兵四十。
乌延蒲卢浑率十余艘船只杀一个回马枪,面对的,就是这样一艘专业战船。
双方接近三十丈,金军方面就有两艘临时加入船队的船只,被头顶乱飞的弹丸,以及不时有军兵发出惨叫、摔下江流的场面吓坏,立即转舵逃跑。有人带头,随后又跑了好几艘船。最后随乌延蒲卢浑杀到李宝船下的,就只得那十艘突击船而已。
身陷重围,李宝瘦削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慌乱之色,正相反,能将敌船吸引回来,为后面的队友创造围歼良机,固所愿也。
“火枪射击不要分散,一次专攻一艘船,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李宝看到因为十艘敌船四面合围,船上士兵有些慌乱,四面八方放枪,当即加以更正。
“拍杆手,敌船一近,全力槌击。近战兵,做好接舷战准备。”李宝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接过卫兵递来的六尺朴刀,霍霍挥劈了几下,适应手感,目光与刀光一般冷冽。
啪!咔嚓!
第一艘试图接近的敌船,被拍杆巨杵重重击下,两个躲闪不及的金兵被拍扁,船只断为两截,其余金兵惊叫着纷纷跳水,抱着残破木板,随着江水沉浮。
有两艘金军船只,急于搭救落水同伴,仓促靠近,结果噼哩啪啦,连人带船全被拍扁。
“别管落水士兵,靠上去!靠上去!”乌延蒲卢浑狠了狠心,命令剩余的七艘船不顾一切,全体黏上。
艨艟战船上的拍杆手挥汗如雨,吃力地拽着潮湿的粗绳,将拍杆砸下、收起。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砸中敌船还好,若是击空一次,则意味着少一次打击……
噗噗噗!金军船只上的船工们纷纷抛出铙钩,搭上艨艟船舷,金兵弓手拚命放箭掩护,近战兵则背斧咬刀,拽拉绳索,向上攀爬。
呼噜——噼啪!
拍杆带着巨大的声威,压顶而下。
在指挥船崩解前刹那,乌延蒲卢浑咬着弯刀,抓住绳索纵身跳起,重重磕碰在艨艟船壁上。乌延蒲卢浑强忍肩膀的麻木,一点一点,往上攀爬。头顶上方不断响起震耳的枪声,还有突刺的枪尖。一个个爬到半途或刚刚冒头的金兵,惨叫着摔下江中,江浪翻涌,泛起一团团血晕。
金兵的拚命没有白费,还是有不少士兵得以登上战船,与天波近战兵展开撕杀。
乌延蒲卢浑终于攀上船舷,甫一冒头,倏地一枪刺来,将他头上铁盔挑落,正待补上一枪。嗖嗖,金军船只飞来两箭,那天波战士晃了晃身体,从高高船上栽下江中……
乌延蒲卢浑抹了一把冷汗,纵身跳上战船——立足未稳,一刀削来。乌延蒲卢浑慌忙举刀格挡。
铛!一声大响,乌延蒲卢浑被震翻了个跟斗,对手的朴刀疾风暴雨般刷刷劈砍,杀得乌延蒲卢浑气都喘不过来。
呼!又一刀横劈,乌延蒲卢浑猛低头。吭!刀锋深深陷入身后桅杆,一时竟拔不出来。
乌延蒲卢浑这时才有空看清,眼前这名强敌,居然只是一个瘦小个子的将领,看不出竟有恁大气力。不过,再有气力,刀法再娴熟,也到此为止了!
乌延蒲卢浑也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哪里会放过这般好机会,弯刀一亮,狞恶大笑:“受死吧!”
李宝急松刀撒手,但赤手空拳,已无法抵挡——在刀光临头的一刻,李宝双目圆睁,他要看着自己的血是如何喷出来的。
砰!一声枪响,一腔热血喷在脸上,但是,竟不是自己的血……
李宝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摸摸头——弯刀从头顶扫过,削飞了头盔,蹭掉一层头皮,只要再低上一分,不死也重伤。
乌延蒲卢浑眼睛凸出,弯刀掉地,双手卡住脖子,大股鲜血不断从指缝溢出。壮硕的身体,摇摇晃晃,终于砰然栽倒——显现出身后另一条施施然而过的战船船头,举着袅袅生烟鹰嘴铳的燕七郎。
李宝重重一抱拳,正想说句感谢话,突闻桅杆台上的瞭望手红旗一指,兴奋大叫:“来啦!我们的援兵来啦!”
远远江面,三十艘大小战船,正乘风加速而来。
星芒旗与波浪旗,迎着春日的朝阳,分外耀眼。
狄烈的战船队终于赶到。
兀术,即将被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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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一位舵主“书友120718161752838”,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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