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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于军中学字读文的过程,很有些头疼,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谷老四又是颇为期待的,训导虞侯的到来,因为,这些训导虞侯会在闲余时间,给他们“讲道理”和“说典故”,算是一种不错的消遣和娱乐。
讲道理,主要是讲造成这个乱世的因果,以及他们所收到的苦难和煎熬的根源,为什么明明有着大好山河,却大多数人总是吃不饱还要颠沛动荡与道途,非要杀人和抢劫才能活下去;
也没有人生来就该是杀人或是被人杀,为什么老实勤恳一辈子的人,却依旧要给被饿死之类,的一些有些发人深省,又朴素易懂的道理,让他们原本有些懵然的心思和想法,隐约有些明白和有所期盼。
而说典故,这是讲的是那些比较喜闻乐见的将相王侯,忠孝节义的故事,一些出身贫寒却成就大视野的古人来历,以及那些太平盛世岁月的种种荣光和美好,提倡服从与牺牲从自身做起,努力为自家和子孙后世创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有些比较能放得下身段的训导,还能给他们写写家书、记记账,听他们说事各自家乡的故事,贫寒困顿之间,美好而亲切的回忆,偶尔还发发牢骚之类的,倒也令人觉得有些亲近。
只是在临时设立军帐中,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又是守粮道和警戒侧翼?”
首席参军陆务观有些叹息的问道
“那些大人,还真是真是迫不及待.。。”
赵隆瓮声冷笑道
“爱护我们。。啊”
“还不是看我们风头太健。。”
辛稼轩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道。作为副将,他往军行司走的比较多,因此不免见识多了某些做派和嘴脸。
“有心压一压而已。。”
我沉声不语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似乎在进入淮南的历次战斗中,我们这只新锐之师,有些过于出彩和抢风头的缘故和后遗症,比如歼敌和俘获比甚高,当然,抢夺瓜分战利品和辎重分配上,也不余遗力的负面反应。
按照国朝的惯例和体制,战利品和俘虏历来有帅司调剂分配,只是这次北伐大业,为了鼓励奋勇争先的战斗力,大本营特地许诺。
凡战胜之敌,可以从战利品中优先挑选补充所需之后,才将剩下的移交给前沿帅司统一处理,若是数军合力破敌,则按照出力和牺牲的比例,由帅司协调下获得相应的补充。
因此,前沿军行司给与我们指派和承担的任务强度,却在慢慢有所下降。
安排在正面战场的机会逐渐有所减少,经常是以后发和预备队的身份,跟在官军大部一同行动,然后以防止敌军流窜,阻截来援的由头,在战场边沿或是次要地点打酱油什么的。
当然,名面上皮里秋阳的说法,是敌人大势渐衰,没有那么多战斗烈度的需要,而且,不能光我这一路出风头,也要给友军一些表现的机会;
或者干脆堂而皇之的打官腔道,他们这是灵活运用我这只部队的长处,保全和爱护我这只新军,留待来日,好钢用在刀刃上云云。
这一次楚州攻略涉及的众多番号中,不让我们作为先手或是压阵,乃至备队也就罢了。
可就算把我们留在后方,用来确保漕河粮道的疏浚和安全,却也能遇到淮兵来偷袭而又斩获一程,所以才起了这些心思把。
“那这次是什么章程。。”
我开口道。
“是命我们去濠州。。”
辛稼轩有些低沉的回答道
“就地哨粮。。”
我微微皱起眉头,
去地方收集粮秣?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啊,虽然实际要求不高,对大多数将领来说,一个放纵士兵为自己谋取好处,兼带收买人心的机会,实际所获总会比上缴的部分多得多,也类似某种变相的补偿方案。
不过对奉行精兵主义的我来说,则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浪费时间。
而且,部队一旦散了鸭子分布下去,想要再收上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现今的交通和通讯条件下,无疑是一件破费时日和周折的事情。
而对辛稼轩他们来说,有能力杀敌获得缴获现成的粮秣辎重,那自然是最好的,自然不会看得上费力去乡村市镇里,抢劫收刮地方上这点东西。
我部一旦被地方的突发事件羁绊住,估计就称了某些人的心愿和打算了。
“那我们就去濠州好了。。”
我突然打破沉闷,点头拍板道
“暂且远离军行司的眼皮底下。。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呢。”
“你是说。。”
辛稼轩似有所觉的道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我微微笑了起来
“就算哨粮,也有临机应变的权宜把。。”
“要是我们在濠州,遭到淮兵的极力抵抗。。”
“少不得也要做上一场了。。”
“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将虞侯赵隆眼神转动了一下,大声赞成道
“打败了敌兵,难道还不许我们酌情追击么。。”
“军候说的在理。。”
风卷旗和张立铮、杨再兴亦是出声赞成,和他们站在一起,抱臂环胸的崔邦弼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在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样就很好,看着他们的表现和态度,我心中默念到。
说实话战地凶危,这数路大军,几十万人一起北伐,后方为之奔走输送的人员,更是以百万计,要是没有一点临机应变和主观能动性,那还真没法混出头了。
胜战打的多了,自信和争胜之心,就自然培养起来,根本不用去我去刻意引导,就会从我这个小集体的立场和角度出发,对顾虑甚多且有所偏重的,包括前沿军行司在内的指挥高层,生出疑虑抱怨和淡漠其权威之心。
作为首席参军的陆务观,似乎还有想法张嘴欲言,但是看到众人的表情和态度,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毕竟出身高门世勋,又在总纲参事府里呆过,不面对上层还抱有某种想念和天然的信赖,不过相信现实很快就会教会他。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收拾拔营,交割防务,带着骡马大车满载的物资和人员,我们沿着官道向西鱼逦而去。
依照我所知道的部分国朝方略,
由于吸取了永嘉年间大进军功败垂成的教训,这次国朝不再全力合兵一处,形成貌似强大方便推平碾压,却相对臃肿而指挥和应变有所不力的大集团,
而是分作相对精干,而辅以宿将老帅临机应变的数路大军,令北朝彼此不能相顾,虽然兵力分薄了,但是风险也减小了,就算其中一路遭到挫败和损失,也可以通过其他路的胜利来弥补和挽救。
当然,这对上百年没有如此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朝廷中枢来说,也是一次调度和指挥上的大考验,也是间接上,为身居后方的上柱国接班,谋取声望和资历。
当然了,据我猜想,正定帝一己之身力挽狂澜的年代,终究是已经过去了百年,从另一个方面说,这数十万大军的指挥调度的主导权,真要集中于一人或是一个小团体之手,那恐怕就算是当代的大相国,也要寝食不安了。
只要有野心家在其中鼓动一回头,又是一个当代刘寄奴的故事了。因此各路大军自有战略目标和重点,只有在部分有所重合的地区,才有后方大本营的代表,进行协调和合作。
诸如合并一处的西蜀招讨和荆湖招讨路,负责的是山南西道和关内的攻略,重点是夺取关中的武关和潼关等要地,以从战略大局上,切断那些形同自立的西军,可能增援中原的方便路径。
虽然自从张氏专权北朝,西军就已经和洛都方面渐行渐远,貌合神离,但保不准洛都方面走投无路之下,不顾一切的付出代价为诱饵,再来一次西军东进的故事。
从关内到两河,几乎是千里坦途,还有前朝遗留的直道,可谓是运兵调集的首选,一旦被切断之后,就只能绕道走塞外迂回一个大圈。
而江西路招讨行司,则主要负责山东和河东方向,直取威胁北朝的大后方和人口密集的粮食产地。
而像我部所在的东南路,就汇集了大小约二十几个军号,号称十八万人马,又十五万辅助戍防役,额外征发民夫,役丁不计其数。
主要负责扫平东部沿海地区的反抗力量,为南朝占据优势的水师和船运力量,建立起一套自海路深入内地的补给线来。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层面的将领,从各种渠道所能获得的基本意向和方略,并不代表就是一成不变或是毫无保留的。
当然了据说,只是据说,后方的大本营,还有相当数量的预备队,但只有在深入中原,进行到都亟道攻略的时候,才会真正被投入进去,负责保护和随同上柱国,参与光复中原的标志性和决定性战役。
当我们用劝诱的少数俘虏为前驱,一路轻取召义、嘉山、定远诸县,抵达濠水边上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想象中的抵抗,那些道路侧旁的村庄。市镇也早已经逃离一空。
我们继续沿着濠水向北深入,最终到达濠州州城和比邻的钟离镇,却发现这里同样是空空如也,满地狼藉和被抢掠过的痕迹,找出少数藏起来的本地人,审问之下也知之甚少,只记得在好数天前就已经被放弃了。
这时候前沿的探哨,却飞马回来报告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我占到了濠州城临水的一面城楼上,才发现淮河上似乎起雾了,然后用咫尺镜继续观察,才发现那些是漂浮在空中的灰烬,而天色暗下来后,就更加明显了。
可以隐约的看到,对岸的大火连绵,烟尘遮天,显然淮北已然开始着手清野坚壁了,